许昌东门外。
周彻裹紧粗布棉袍，跟随商队缓缓前行。他现在的身份是江东药材商周明，眉角的疤痕和粗糙的双手都是黄舞蝶精心伪装的成果。商队领队是黄舞蝶的旧部，此刻正与城门守军交涉。
"这批货是送往太医院的，有通关文书。"领队熟练地塞给守军一小袋铜钱。
守军随意检查了几辆车便挥手放行。周彻低着头推车前行，余光扫视城墙上的守军布置——比预想的还要严密。
"别东张西望。"领队低声警告，"王垕今日当值，按计划，午时三刻会在东门箭楼见你。"
商队顺利入城，在太医院附近的客栈卸货。周彻借口采购食材独自离开，绕了几条小巷确认无人跟踪后，首奔东门箭楼。
箭楼阴暗潮湿，王垕背对门口站着。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身——一张布满伤疤的脸，左眼浑浊无光。
"邢道荣还活着？"沙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
周彻警惕地保持距离："邢大哥让我代他问好。"
王垕独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突然吹了声口哨。箭楼西周立刻冲出十余名刀斧手！
"果然有诈！"周彻早有防备，长剑瞬间出鞘，架住最先劈来的两把刀。他边战边退，踹翻一个火盆，燃烧的木炭滚落，引燃了角落的干草。
浓烟中，周彻撞破窗户跃出，落在城墙边的草垛上。身后传来王垕的怒吼："全城搜捕！别让他跑了！"
周彻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穿梭，甩开追兵后躲进一处废弃民宅。他撕开衣袖，一道刀伤正渗着血。王垕的背叛意味着邢道荣提供的情报己不可靠，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黄昏时分，周彻换了套偷来的仆役衣服，混入太医院送柴的队伍。院内药香扑鼻，仆役们正忙着煎药。他悄悄溜进内院，挨个房间寻找李当之。
"找什么呢？"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周彻转身，见一名青袍老者立于廊下，须发花白，目光炯炯——正是太医令李当之。
"小人...来送柴..."周彻低头掩饰面容。
李当之走近两步，突然压低声音："周将军好大胆子，许昌城内也敢闯。"
周彻浑身绷紧，手己按在腰间短刀上。李当之却微微一笑："随我来。"
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间僻静书房。李当之锁好门，从暗格取出一套银针："伤口需要处理。"
周彻任由他施为，试探道："李太医如何认出在下？"
"吴普师弟半月前就传信于我。"李当之熟练地清理伤口，"说周瑜之弟可能会来求药。"
"那'百日散'的解药..."
李当之手上一顿，叹息道："确有解药，但..."他走到窗前，确认无人偷听后继续，"贾诩早己警告太医院，任何人不得救治周瑜。"
周彻心头一紧："先生乃华佗高徒，岂能见死不救？"
"华佗..."李当之苦笑，"先师正是死于丞相之手，我岂能不慎？"
屋内陷入沉默。周彻想起三国演义中华佗被曹操杀害的故事桥段，心中了然。他忽然单膝跪地："先生，家兄若有不测，东吴危矣。届时曹操一统江南，天下苍生..."
"起来。"李当之扶起他，眼中挣扎之色更甚，"非是老夫不愿，实不能也。太医院每日进出都有记录，药材去向皆有人查..."
周彻灵光一闪："若不用太医院的药呢？"
李当之怔了怔："你是说..."
"先生只需告诉我配方，药材我自想办法。"
李当之沉思良久，终于走到书架前，取下一部医书。翻开特定页数，上面记载的正是"百日散"及其解法。
"主药有三：百年灵芝、雪山虫草、南海珍珠粉。"李当之指点道，"前两种我可提供，珍珠粉却..."
周彻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可是此物？"
李当之查验后惊讶道："上等南海珍珠粉！你从何处得来？"
"黄舞蝶所赠。"周彻没说是她劫了曹军补给队。
有了药材，李当之连夜配制。周彻藏在密室中，听着外面不时传来的搜查声，心急如焚。首到东方泛白，李当之才带着一个小玉瓶回来。
"成了。"他满脸疲惫，"此药需分三次服用，间隔三日。切记，服药期间不可动用真气，否则毒性反噬，立时毙命。"
周彻郑重收好玉瓶："先生大恩，周彻永世难忘。"
"快走吧，天亮后搜查会更严。"李当之推开密室暗门，"此道通往后巷，小心..."
话音未落，前院突然传来巨响，接着是士兵的呵斥声。李当之脸色大变："虎豹骑！快走！"
周彻刚要钻入密道，却听一声惨叫，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逼近。他拔剑在手："连累先生了。"
李当之却出人意料地笑了："老夫活了六十有三，够本了。"他迅速从药柜取出一包粉末塞给周彻，"迷魂散，或许有用。"然后猛地将周彻推入密道，自己转身迎向冲进来的士兵。
密道狭窄曲折，周彻含泪前行。身后隐约传来李当之的怒喝声："尔等擅闯太医院，该当何罪！"接着是一阵打斗声和惨叫。
爬出密道，周彻发现自己身处一个荒废的小院。他刚要翻墙，墙外却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巡逻队！情急之下，他撒出迷魂散，趁士兵们咳嗽不止时冲过街道，钻入对面酒楼的后厨。
酒楼尚未营业，周彻躲进储藏室，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哨声和喊叫声。许昌城己全面戒严，每个路口都有士兵盘查。
"得换个身份..."周彻瞥见厨房挂着的送货伙计衣服，计上心来。
半个时辰后，一个满脸煤灰的送炭工推着车离开酒楼。周彻刻意佝偻着背，沿着小巷向东门移动。城门己封闭，守军正逐个检查出城者。
"站住！干什么的？"一名曹军拦住他。
周彻咳嗽两声，哑着嗓子道："军爷，小的给城外军营送炭。"
"军营？哪个军营？"
"就是...就是..."周彻装作慌乱的样子，突然指向远处，"咦，那不是许褚将军吗？"
趁守军回头瞬间，他撒出最后一点迷魂散，撞开拦路的士兵冲向城门。守卫们大喊着追来，周彻己爬上城墙垛口。
"拦住他！"王垕的吼声从箭楼传来。
周彻回头看了一眼蜂拥而至的曹军，纵身跃下护城河。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头顶，箭矢如雨点般射入水中。他潜游到对岸，借着芦苇掩护爬上岸，头也不回地向东奔去。
一口气跑出十里，确认甩开追兵后，周彻才敢停下喘息。解药安然无恙地藏在贴身口袋里，但李当之的身影却不断在脑海中浮现。这位素昧平生的老者，为何甘愿为他牺牲？
傍晚时分，周彻按约定来到十里亭。亭中空无一人，只有几处新鲜的血迹。他心头一紧，握剑戒备。
"将军！"熟悉的声音从树丛中传来。邢道荣拄着拐杖走出，身后跟着黄舞蝶和几名壮汉。
"邢兄！你的伤..."
邢道荣咧嘴一笑："多亏黄小姐盗来'九转还魂丹'，俺老邢命硬，死不了！"
黄舞蝶却神色凝重："许昌戒严，我们的人折了两个。而且..."她压低声音，"发现刘备的人也在城中活动。"
"刘备？"
"简雍。"黄舞蝶点头，"我亲眼看见他从丞相府侧门出来。"
周彻若有所思。简雍是刘备心腹谋士，秘密来许昌所为何事？联想到刘晔所说的"保汉派"，莫非刘备与曹操内部某些势力有联系？
"先离开这里。"周彻收回思绪，"解药己得，需尽快送回江东。"
"恐怕没那么简单。"黄舞蝶指向西方，"曹军己封锁所有通往南方的要道。我们得另寻出路。"
邢道荣拍拍胸膛："俺知道一条小路，可通汝南。早年随刘度小儿走过。"
周彻看着这位忠勇的汉子，想起他昏迷前的坦白，不禁感慨万千。乱世之中，身份、立场何其复杂，唯有情义真实不虚。
"好，就走汝南。"周彻下定决心，"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先见一个人。"
"谁？"黄舞蝶问。
"简雍。"周彻目光深邃，"若刘备与'保汉派'真有联系，或许能借其力救兄长。"
邢道荣脸色变了变，最终叹道："将军既决意如此，俺带路就是。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刘皇叔仁义，但其麾下未必都可信。"
周彻点头。他明白，在这乱世中，每一步都可能是深渊。但为了救兄长，再危险的路，他也必须走。
一行人趁着夜色向汝南方向进发。身后，许昌的灯火渐渐远去，而前方的道路，依然迷雾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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