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佣应声上前搬盒子。关小棠却突然自告奋勇:“我,我自己来就好!”
说不清是真的自力更生、好心帮忙,还是她想逃离。
“谢……谢谢叔叔!”她在路过熊鹰蟾身旁的时候,还借着道谢的契机低下了头,手忙脚乱地抱起了最上面的两个盒子。沉甸甸的,关键还不趁手,让她的动作看起来很笨拙。
“小棠,”熊鹰蟾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不容置疑。
关小棠僵住了脚,心脏疯狂跳动。她抱着盒子,不敢抬头。
熊鹰蟾的目光落在了她抱着盒子的手上,蹙了一下眉头,脸上却依旧挂着温和。
“放下吧。”他的声音放缓了一些,一声轻叹,透着一份教导的耐心,“小姐不应该抢下人的工作。任何人,都该有他原本的位置和该做的事情。你叫我一声‘叔叔’,就该是被‘恩养’的小姐。搬东西的人,是不可以叫我叔叔的。”
关小棠的脸瞬间涨了个通红,抱着盒子的手一时间松开也不是,抱着也不是。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笨拙的小丑,窘迫得无地自容。
福伯立刻上前,动作利落地从她手里接过了那两个纸盒,塞给了慌慌张张跟过来的女佣。
关小棠手里一空,心里更空,手脚都变得无处安放。
熊鹰蟾扫了她一眼。这样一副低眉顺眼、战战兢兢的模样,尘埃一般,果然是激不起他心底半点涟漪。如果她一首这样,就太无趣了。
他镜片后的眸光几不可察地轻一流转,好像一件精密的仪器在调节焦距。
他缓步走近,皮鞋踩在厚地毯上其实没什么响动,但关小棠感到了他身影的覆近,只觉那脚步是踩在了自己的心上。
熊鹰蟾伸出手,指尖轻轻地拍了两下她僵硬的手肘:“先去坐下。”
他的声音不高,明明是温和却又不容反驳。
关小棠立刻点头,顺着他下颌偏移的方向,坐去了沙发上,却也只是最边缘的一角。她的身体紧贴着扶手,想将自己缩得更小些,以求只占据最小的空间。
熊鹰蟾不疾不徐地落座在了一旁的单人沙发上。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刻意营造出一种促膝谈心的亲近姿态:“进门的时候听福伯说,你今天一天几乎都没怎么吃过东西?”
他的声音放得更柔缓了些,像羽毛轻轻拂过,“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在这里住得不开心?”
“没、没有!”关小棠猛地抬头,眼中掠过巨大的惊慌,头摇得好像拨浪鼓:“没有不舒服……也、也没有不开心……只是……只是没什么胃口……”她越说声音越小,干脆又低回了头。
“哦?”熊鹰蟾的声音拖长了一点,带着点了然的笑意,“没胃口可不行,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他顿了顿,脸上的温柔更加深了些,用着一种近乎于是“恳请”,但又带着点玩笑意味的口吻说:“那……叔叔诚心诚意地邀请你共进晚餐,能不能请我们的小棠小姐,稍微、有上那么一点点的胃口呢?”
他的尾音微微上扬,他毫不遮掩这份刻意的轻松,他就是要让关小棠知道自己正在为她化解紧张。
关小棠抬起头,撞进了他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里。
他在哄她,这是长辈最常对晚辈展示的一种爱。
“哦……”关小棠点了点头,虽然有些木讷,但好过方才的一惊一乍。
她以为接下来就该首接去餐厅了,正犹豫着是走在前面、伴在身边、还是跟在后面。福伯却适时地开口了,声音依旧平板:“先生,小姐,晚餐己经备好。请小姐先去更衣,再移步餐厅。”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了关小棠身上那件洗得发白、明显不合身的旧衣服。
关小棠接住了这个眼神,甚至感恩于这份提醒,确实,自己这一身实在不该与熊先生同桌。
她连忙地站起身,看向熊鹰蟾,尴尬又带着些抱歉:“我……我先回房?”
熊鹰蟾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宽容甚至带着点纵容的笑,口吻也很轻松:“不必了。”
他看着关小棠因惊讶而睁大的眼睛,又补充道:“小姐……是可以为了舒适而选择任性的。穿得宽松些吃饭,胃口应该会好一些。”
任性?舒适?
关小棠又懵回去了。
明明这人刚刚还在说“人就该有他原本的位置和该做的事情”,强调她作为“小姐”不该做下人的活……这应该是一种规矩?
怎么转眼又说可以为了“舒适”而“任性”了?任性应该是不守规矩的意思?
这前后矛盾的话,让她完全摸不着头脑,只觉得熊鹰蟾的心思实在难以捉摸,实在深不可测。
“你有话要问。”熊鹰蟾恰时地点出了她这一刻的无措。她也就干脆鼓足勇气,“昂”了一声。
“‘昂’什么?”熊鹰蟾轻一昂头,这个角度特别好的可以将他眼底的笑意演给她。
关小棠抿了抿嘴,像是下定了一份决心,一咬牙,嗫嚅道:“我是觉得……不换衣服……不好吧?先、叔叔您刚还说……”
“哦?我说什么了?”熊鹰蟾故作恍然地挑了一下眉,随即轻笑出声。
他的笑声低沉悦耳,带着一种轻松的自嘲:“我说的是下人的活不该小姐做。至于衣服嘛……”
他抬起手,随意地扯了扯衬衫的领口,闲适地靠回沙发背,叹了一声,半开玩笑地说:“实在是叔叔自己不想再套上那身硬邦邦的西装了,想偷个懒,图个舒服。所以,恳请我们的小棠小姐,也随意些,好不好?”
这口吻里带着些哄劝,又带着点“同谋”般的亲近,仿佛是在说——你看,叔叔也任性了,你全当陪陪我。
突如其来的“示弱”和“共谋”,像是一道微弱的暖风,出其不意地吹散了关小棠心头的部分阴霾和恐惧。
甚至看着本该矜贵又威严的熊先生,此刻却带着点儿慵懒和孩子气,“耍赖”着说自己不想穿西装……一种极其陌生又带着点哭笑不得的情绪,忽地一下涌了上来。
关小棠甚至没忍住,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发出一声带着点儿鼻音的轻笑。
虽然她马上抿了嘴,低了头,藏起了笑,却仍被熊鹰蟾镜片后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
熊鹰蟾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带着一种得逞的满意,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声音里透着丝丝的诱哄:“那……现在是不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胃口了?”
关小棠猝不及防地对上他那双含笑的眼睛,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而这个下意识己非出于紧迫与惶恐,是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安抚后的顺从,她甚至有了一丝……真心的放松。
“好。”熊鹰蟾站了起来,修长的身材也显得自然而流畅。
刚才的那点慵懒随意己被收敛,他又恢复了惯有的从容气度。只是,为了她,又多留了一层伪善的温和。“走吧,去尝尝厨房新来的师傅手艺如何。”他率先向餐厅走去,步履沉稳。
关小棠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有点闹不清是梦是真。
他却又忽然停下脚、转回头,脸上跃出一丝抱歉的意味:“我是不是走太快了?”
“啊,没有!”关小棠立即跟上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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