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各处悬挂的大红宫灯依旧亮着,将雕梁画栋的宫殿都染上了喜庆的红色,通往新婚洞房栖凰阁的回廊上,侍女们捧着金盆银壶、锦帕香囊,悄无声息地穿梭着。
她们低垂着头,不敢打扰那扇紧闭的、贴着巨大的“囍”字的朱漆门扉里的洞房花烛夜。
房间内,龙凤花烛高燃,撒满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的大红色锦被。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合欢香和酒气,案几上,象征合卺之礼的龙凤金杯还残留着酒液,旁边是几乎未动的精致点心。
然而,本该在此处饮罢合卺酒、共度良宵的两位新人,此刻却踪迹全无。
栖凰阁那高高的的飞檐之上,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在宫殿上,将并肩而坐的两人笼罩在一片月华之中。
两人手边随意放着一个不大的酒坛,还有两个粗陶大碗,这显然不是洞房里那些精致的器皿。
姬昭临带着子鸢在霜阙城疯了一整天,这个时候,谁也管不了他们两个,酒是在一个小铺子里买的,连带送了两个陶碗。
原本紧张的小女孩,现在己经完全放松了下来,他们的脚下,是王宫错落有致的殿宇屋顶,黑压压的鳞次栉比,延伸向远方沉睡的都城。
“殿下听,凌焕那小子又在嚎了,准是又被灌趴下了。”赤鸢侧耳听了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脸颊上带着微醺的酡红,眼眸在月光下亮晶晶的,比天上的星辰还要璀璨几分。
“由他们闹去。”
凌焕己经决定了要跟随姬昭临一起前往封地,王都的好友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再相见,趁着这个晚宴正好道别。
赤鸢抬起头,望向头顶那片深蓝色的天幕,王都的灯火无法完全掩盖星辰的光芒,无数颗星子如同碎钻般洒落在银河般的夜幕上。
“你说朔原郡的星星有这么亮吗?”赤鸢忽然问道,他自然也知道姬昭临也没有去过朔原郡,但她还是想问。
赤鸢想象着那壮丽又孤寂的景象,眼中流露出向往:“真想快点去看看。”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依偎着,仰望着同一片星空,脚下是尘世的喧嚣余烬,头顶是亘古不变的星辰大海,喧闹的宾客、忙碌的侍女、象征礼成的洞房花烛都被他们抛在了身后。
“天气热,自从你父王找过你之后,你好像心情一首都不太好。”赤鸢要摇摆着双腿,目光死死的看着姬昭临问道。
姬昭临没有回答,只是笑着看着她。
“喂,昭武公。”她忽然轻声唤他的新封号,带着点俏皮,“哪天你跟我回一趟赤渊国,那里有数不清的好吃的,好玩的。”
“哦,真有这么好?”
“当然,那里的夜市,灯火能一首亮到天亮,街上全是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卖糖画的能吹出凤凰,皮影戏能演一整晚。
还有王都后山望月崖下那片会发光的萤火虫海,比天上的星星还多,我最喜欢那里了,没有这么多规矩,想笑就笑,想跑就跑……”
赤鸢的声音渐渐地轻快起来,描绘着自己的家乡,眼中闪烁着光彩,摇晃的双腿也停了下来,双手兴奋的比划着,仿佛要将那些鲜活的画面都捧到姬昭临面前。
“听起来好像的确蛮有意思的,可以去一趟。”姬昭临看着赤鸢生动的表情,心中欢喜。
赤鸢眼睛一亮:“是吧,那我们说好了,等你在朔原站稳脚跟,我们就偷偷溜回去一趟,给我父王一个惊喜,我父王肯定会喜欢你的,因为我喜欢你。”
“好。”姬昭临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握紧了赤鸢的手。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依偎着,手牵着手,看着同一片的星空,共享着同一坛粗酒,时间的流逝在这一刻变得漫长。
“喂,昭武公。” 赤鸢靠在姬昭临的肩头,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倦意和撒娇一般的嘟囔,“这屋顶有点硌。”
“那回去?” 姬昭临的声音里带着些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再待一会儿吧。”赤鸢有些舍不得,还想在磋磨半刻。
她将头在姬昭临肩窝里蹭了蹭,像只眷恋温暖的猫儿,汲取着他身上干净的气息和微醺的酒意。
晚风温柔,脚下王宫的喧嚣己彻底沉寂,连巡逻侍卫的脚步声也远去了。
赤鸢的呼吸渐渐均匀绵长,带着酒后的酣甜,坠入梦乡。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一个比夜色更浓的影子,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姬昭临的身前。
“殿下,统领让小人传话,任务完成。”
姬昭临似是对来人丝毫不意外,“很好,回去告诉阿古娜,我不日就会到朔原郡。”
“是,小人告退。”那道黑影再次行了一礼,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好像是融入了夜色一般,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鳞次栉比的屋脊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姬昭临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肩头熟睡的人儿,她那长长的睫毛在月光的照耀下在眼下投下一片扇形阴影,随着均匀的呼吸轻轻颤动,脸颊上那抹因酒意和兴奋染上的酡红还未完全褪去,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红。
姬昭临等了一会儿,看到赤鸢的呼吸变得更加绵长平稳,身体也彻底放松了下来后。
姬昭临小心地调整了一下姿势,确保不会惊醒怀中熟睡的小女孩后便将她轻盈地横抱了起来。
足尖在宫殿高耸的飞檐上一点,姬昭临身姿如鸿鹄般优雅落下,往房间走去。
洞房内,龙凤花烛依旧高燃,伸出一只手将那些繁多的果子扫落在一旁后,然后再轻轻的将赤鸢放下。
“好梦。”姬昭临伸出手,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开她额前的一缕碎发,随后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离开,走向耳房歇息。
洞房花烛夜,不和新娘子一起睡,反而睡耳房,我也想算独一个吧,姬昭临自嘲的想着。
时间不多了,得赶在离京前去一趟观星台,希望墨台主好说话吧。
还有二哥,大将军,国相,都得一一拜访一遍,为自己争取些好处。
姬珩就算到了封地,也不用担心物资短缺,因为他的母族势力强大,世家大族盘根错节。
姬昭临不同,这次不要,往后就很难再要了,技术,矿石,还有人,这些统统都要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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