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的事暂时告一段落后,姬昭临带着凌焕回到阿古娜提前置办的宅邸,朔原郡的宅子,论多好也谈不上,不过就是大,比姬昭临在王都住的宫殿都要大。
姬昭临走了好一阵子才看到人,正好看到赤鸢正叉着腰,指挥着几个从王宫跟来的手脚麻利的宫女将那扇巨大的紫檀木屏风稳稳抬入正厅。
那屏风往那一放,瞬间将原本空旷简陋的正厅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赤鸢还指挥宫女们铺上从王宫带来的绣着繁复云龙纹的厚绒地毯,踩上去绵软软的,隔音,还能阻挡地面的寒气。
姬昭临和凌焕站在远处,看着这令人眼花缭乱的变装过程。
凌焕忍不住低声道:“殿下,王妃还真是把您从王宫刮下来的地皮,一点没糟践啊。”
姬昭临翻了个白眼,过日子不就是这么精打细算的嘛,赤鸢在家金枝玉叶,不能嫁了自己就过苦日子吧。
“诶,昭武公回来了。”
正踮着脚尖,努力指挥着两个小宫女将一只硕大的青瓷梅瓶摆正的赤鸢,眼角的余光终于捕捉到了远处廊下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那裙摆被她提起一小截,像一团跳跃的火焰,随着她轻盈而略显急促的步伐,像一团旋转着的火焰。
阳光正好落在赤鸢跑过来的路径上,给那跳跃着的红裙和飞扬的发尾染上一层朦胧的金黄色。
“怎么样?快看看。”人还没赶到呢,声音先传了过来,赤鸢在距离姬昭临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堪堪停下,裙摆随着惯性轻轻晃动了一下,“我见过阿古娜了,好漂亮的女孩,他告诉我,这是青阳最大的宅子,之前没人买得起呢。”
她的目光在姬昭临那头银发上飞快地扫过,然后又忍不住侧过身,伸出纤细的手指,带着点炫耀的意味,指向身后:“在整哪都好,就是太简陋了,瞧瞧现在比刚来那会强了不止百倍,那地毯,踩着可舒服,你去踩踩。”
凌焕在一旁看得有些忍俊不禁,又不敢笑出声,只能微微低下头。
这位能号令赤渊火龙骑的王妃,此刻提着裙摆小跑过来,眼巴巴等着夸奖的模样,实在是反差太大了。
姬昭临的目光,从她因为奔跑而微微起伏的胸口,落到她泛着红晕的,写满期待的脸颊,再落到她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上。
这或许就是家的感觉吧。
“你是玄溟镇国神将的儿子吧,我看过你的画像,和神将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赤鸢看着姬昭临身后的凌焕,赤渊侯国的大将军曾经评价过凌绝岳:“纵观当世名将,以堂堂正正之师破敌万千,遇坚城则稳扎稳打,逢强敌便正面硬撼,麾下虎贲所过之处,敌军望其旌旗便知无可侥幸,稳坐天下十大名将之列。”
赤渊候国的那位大将军少年得志,傲气的很,却肯如此尊崇凌绝岳,足见其含金量。
“惶恐,我离父亲还差得远呢。”凌焕听到有人说他跟他父亲很像,心里跟吃了蜜一样。
“好了,不要杵在这聊了,待会摆个席面,大家都好好熟悉熟悉,阿古娜呢,怎么没见。”
姬昭临左等右等也没等到阿古娜过来,正想问呢。
“她和嬷嬷在清点库房呢,她带了些草原人回来,说要见你呢?”赤鸢看的出来姬昭临很器重那个叫阿古娜的女人,一回来就得见到。
姬昭临微微侧身,目光落在赤鸢脸上,她还在笑着,那笑容明媚依旧,可姬昭临仍然感受到了小女孩心里的那点小吃味。
“阿古娜,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姬昭临还是开口了,“她与我亦师亦友,我的剑术得到过她父亲阿鲁浑的教导。”
“阿鲁浑,那位草原箭神!”赤鸢听说过他,西北部草原部落跟东北部草原部落向来是敌对的,只不过东北部的草原部落向来败多胜少,因为西北部有苍岗部盟。
曾经苍岚部盟浩浩荡荡的发起了一场统一草原的战争,东北的部落被打的接连不断的丢失草场,损失惨重,一首到阿鲁浑的出现,这个小部落出身的男人,一口气射杀了苍岚三位统帅,使战局反败为胜。
不过,这位东北草原的英雄下场不怎么好,可惜了。
“那她带回来的草原人?”赤鸢像是想起了什么。
姬昭临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赤鸢的首觉真敏锐:“这正是我要交给她的重任,朔原毗邻草原,互市是命脉,如果能够发展贸易的话,对彼此都好。
但是可信任的草原部落太少,阿古娜熟悉草原的规矩,因为他父亲的原因,她在那边有天然的纽带和人脉,让她主持与草原的贸易,打通商道,再合适不过了。”
赤鸢眼中的疑虑也消散了,确实如此,没有人会比她更合适了,她父亲好歹也是草原曾经的大功臣,多少还是有点人情的。
二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己经走到了正厅。
“呀。”
突然,姬昭临大叫了一声,吓的赤鸢和凌焕连忙问怎么了?
“这毯子好软啊。”说完姬昭临还装模作样的跳了两下。
赤鸢:“(????-)”
凌焕:“( ?°? ?° ?)”有病吧。
“哈哈哈哈。”看到两人的表情,姬昭临的恶趣味得到了满足。
赤鸢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多大个人了,玩这种把戏。
可眼底的笑意却藏也藏不住,一旁陪侍的宫女也在偷偷捂嘴笑。
“好了,不闹了。”
姬昭临慢慢的敛去了脸上的嬉笑,仿佛刚才那个蹦跳的人不是他。
他的目光审视这己被赤鸢装点得焕然一新、处处透着华贵气息的正厅,满意地点点头:“地方不错,够敞亮,也够气派了,正好今晚就用这里吧。”
“今晚在此设宴,宴请军中所有千夫长及以上将校官,飞骑卫与奔狼骑士各营统领、以及云骁营,外面那地够大,八百号人挤挤也够了。”
凌焕立刻肃然应命,“好的殿下,我马上安排人去请,可惜了雪澜祭司她们不在。”
飞骑卫统领萧烬霄和奔狼骑士统领霍烈风以及赤鸢的那五位龙骑士:周野、孙疾、马奔、石刚、林烈,再加上少数几位杰出将官。
这些人都是要重点拉拢的,安身立命的资本所在。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一点点浸染了青阳城的天幕。
喧嚣的市景声渐渐沉寂,但昭武公这座新落脚的宅邸,此刻被数十盏巨大的灯火照得像白昼一样。
宫女们在嬷嬷的指挥下如同穿花蝴蝶般忙碌的穿梭在厅堂之中。
她们手中捧着或大或小的漆盘、银盘,脚步轻盈,姿态恭谨,珍馐美馔被百到一张张案几上。
受邀的将领们开始陆陆续续抵达,云骁营的八百将士更是早早的就到了。
飞骑卫统领萧烬霄一身银白轻甲,身形挺拔如松,奔狼骑士统领霍烈风,人如其名,身形魁梧,虎目精光西射。
羽人统帅玄翊坐在靠门的位置,收拢的银紫色羽翼在烛光下流淌着神秘的光晕,她安静得仿佛一幅画,只有偶尔转动的眼眸显示着她的存在。
她作为近卫统领,本该与姬昭临时刻不离,可是这位昭武公太难找了,她在宅子里转了一天都没找到。
姬昭临和赤鸢姗姗来迟,“诸位,一路风尘,辛苦了,此宴,只为接风洗尘,不谈正事。”
二人脚刚跨过门来,姬昭临就迫不及待的向众人说道。
“好,不谈公事,只闲聊。”
“敬殿下,敬诸位同僚。”凌焕第一个出声回应,一时间,一屋子的人轰然响应。
玄翊,周野,萧烬霄等人齐刷刷举杯,仰头饮尽。
随后,酒杯交错,笑语喧哗。
清脆的玉箸碰击声,豪迈的碰杯声,热烈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开始驱散了彼此之间的隔阂。
姬昭临和赤鸢坐在主位,看着这渐渐活络、融洽的场面,宾客皆尽兴,无论是什么人,此刻都洋溢着放松的笑容。
姬昭临看到了一旁的阿古娜和赤鸢闲聊嬉笑的样子,眼眸中带着笑意,喧嚣的人间烟火最是鲜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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