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岩石紧贴着洛无尘的脊背,那点“渊”注入的温和生机如同微弱的暖流,在濒临冻结的躯壳内艰难流淌。
它并非治愈的甘霖,而是维系余烬不灭的薪柴,精准地抚慰着最致命的裂痕,却对全身无处不在的剧痛和灵魂深处的创伤杯水车薪。
洛无尘的意识在无边的痛苦与虚弱的海洋中沉浮。
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像吞下无数冰渣,刺痛着灼伤的肺腑。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灵魂裂痕,带来阵阵眩晕与撕裂感。
身体仿佛一件被暴力拆解后又勉强拼凑起来的残破陶器,布满了肉眼可见与不可见的裂痕,随时可能在下一阵剧痛中彻底崩散。
他所有的意志,都被迫用来做一件事:维系。
维系那点深埋于气海废墟最深处、被狂暴淬炼后残存的“终焉余烬”。
它不再像之前琉璃星核那般拥有清晰的形态和流转的脉络。
它更像是一点深埋在灰烬与焦土之下的、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温热。没有璀璨的光芒,只有一种内敛到极致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深邃灼热。
它的搏动极其缓慢、极其沉重,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带来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令人心悸的沉重感。这搏动并非力量的源泉,而是存在本身的证明。
洛无尘小心翼翼地“看”着它。
他能感觉到,这点余烬的核心,蕴含着两种截然相反、却又被强行熔铸于一体的矛盾特质:
净孽琉璃火的纯净秩序: 焚烧污秽、净化混乱的微弱意境,如同守护其存在的最后屏障。
被炼化混乱本源的狂暴活性: 一股原始、混乱、充满破坏力的能量本质,如同被强行驯服的凶兽,蛰伏在秩序的核心之下,伺机而动。
这两种特质并未融合,而是以一种极其不稳定、极其危险的悖论状态共存着。
秩序的火苗压制着混乱的活性,混乱的活性又不断冲击、试图点燃秩序的火苗,形成一种微妙的、脆弱的动态平衡。
正是这种危险的平衡,赋予了它远超之前琉璃星核的坚韧特性,但也让它如同一颗随时可能自爆的微型星辰。
维系它,就是在维系这种刀尖上的平衡。
洛无尘必须集中全部残存的心神,如同最精密的工匠,用意志的刻刀,不断“安抚”那蠢蠢欲动的狂暴活性,同时小心翼翼地“吹拂”那微弱的秩序火苗,不让它被混乱吞噬,也不让它彻底熄灭。
这个过程本身,就带来灵魂层面的尖锐刺痛和巨大的精神消耗。
“终焉余烬”……
这个名字,是“渊”赋予的。它不仅仅是一个名称,更像是一种预言,一种枷锁。
洛无尘能模糊地感知到,这点余烬的“位格”,似乎己经超越了他当前“启脉境”所能理解的范畴。
它更像是一个种子,一个蕴含着通往某种终极、却也意味着毁灭与终结道路的种子。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仿佛在低语着宇宙寂灭的回响,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沉重与悲怆。
它带来力量的可能性(那深沉的温热感中蕴含的潜力令人战栗),但更伴随着无时无刻的、被反噬、被吞噬、被同化为“终焉”一部分的恐怖阴影。
悲凉,如同冰冷的潮水,漫过心头。
这点“终焉余烬”,是用焚脉之痛、蚀骨之刑、灵魂裂痕换来的。它不是恩赐,而是烙印,是诅咒。
它将他与一条染血的、通往未知毁灭或救赎的荆棘之路,牢牢绑定在了一起。
他能拒绝吗?不能。
失去它,就意味着失去最后维系存在的根基,立刻化为尘埃。
石室死寂,唯有他沉重艰难的呼吸声。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只有痛苦和维系余烬的枯燥拉锯。
不知过了多久,当洛无尘感觉自己那点维系余烬的心神也即将被剧痛和疲惫彻底磨灭时,石室深处那片阴影,无声地蠕动了一下。
“渊”的身影并未完全走出阴影,只是显露出半个轮廓。他那砂砾般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肃穆的语调,打破了死寂:
“感觉如何?这点‘终焉余烬’的……重量?”
洛无尘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向那片阴影。他无法回答,只能用眼神传递着极致的痛苦与冰冷的质问。
“重量……”
“渊”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答,自顾自地低语着,阴影下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落在了洛无尘气海深处那点搏动的余烬之上。
“那是秩序与混织的悖论之重,是点燃‘星火’前最深沉黑暗的重量,是……通往‘终焉’之路的门票的重量。”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低沉、缥缈,仿佛在诉说一个古老的禁忌。
“通神之上,尚有路否?主宰之路断绝千万载,无数惊才绝艳之辈,或困于通神绝巅,郁郁而终;或强行冲击,身死道消,反成宇宙尘埃。为何?”
“因为那条路,被‘终焉’本身堵死了。或者说,那条路,本就该是理解‘终焉’、容纳‘终焉’、最终……驾驭终焉之路!”
“渊”的话语如同惊雷,在洛无尘痛苦混沌的意识中炸响!
驾驭终焉?主宰之路断绝的真相?这与自己体内这点余烬有何关联?
“衍魔,是‘终焉’的具象,是‘虚无’的爪牙。它们代表着宇宙的终结与混乱。”
“渊”的声音带着刻骨的寒意。
“而对抗终焉,仅仅依靠纯粹的秩序之力,不过是螳臂当车。寰星帝君……你的前身,强绝通神,最终也只能以宇宙寂灭为代价,遁入轮回,留下火种。”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洛无尘身上,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锐利。
“你这点‘终焉余烬’,虽微如尘埃,却是在秩序(净孽琉璃火)的引导下,于毁灭边缘强行炼化一丝‘终焉’(混乱本源)的产物。它蕴含着秩序与混乱初步交融的‘悖论种子’。这,或许才是……重开主宰断绝之路的唯一钥匙!”
“终焉主宰……”
“渊”的声音带着一丝近乎狂热的低喃。
“理解终焉,驾驭终焉,以终焉之力对抗终焉……这才是超越通神,踏足那断绝之境的……唯一可能!”
他缓缓退回阴影之中,只留下冰冷而沉重的话语在石室中回荡:
“这只是本座基于千星寰宇古老禁忌记载的推测。是通向无上主宰的曙光,还是加速毁灭的疯狂歧路?无人知晓。”
“你体内的这点余烬,是种子,也是火种,更是……诅咒。”
“要么,你在下一次熔炉中,用你的意志和灵魂,将它培育成燎原的终焉星火,照亮那断绝之路……”
“要么……你,连同这点余烬,都将成为‘终焉’本身微不足道的……一缕前奏。”
阴影彻底合拢,留下洛无尘独自躺在冰冷的石地上,心神被前所未有的震撼与冰冷的绝望淹没。
终焉主宰?
重开断绝之路?
唯一的钥匙?
还是……加速毁灭的诅咒?
“渊”的话语,如同在他本就沉重的命运之上,又压上了一座名为“终焉”的绝望神山!
这点用命换来的余烬,不再仅仅是“渊”脱困的工具,更成为了一个关乎宇宙存续、道路断绝的恐怖漩涡中心!
悲凉的重量,瞬间沉重了百倍、千倍!
他只是一个在囚笼中挣扎求生的蝼蚁,却被迫背负起了连神明都望而却步的宿命!
气海深处,那点“终焉余烬”似乎感应到了他心神的剧烈波动,那深沉的温热猛地一跳!
秩序与混乱的悖论平衡瞬间剧烈震荡!一股更加强烈的、仿佛要将他灵魂都焚毁的灼热感和混乱的悸动,猛地从余烬中爆发出来!
“呃啊——!”
洛无尘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吼,身体剧烈抽搐,七窍再次渗出暗红的血丝!
维系!必须维系!
他顾不上那令人窒息的宿命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濒临崩溃的意志死死压向那点暴动的余烬!
在无边的痛苦与绝望的认知中,他如同一个背负着灭世神山的囚徒,在黑暗的深渊里,用染血的指甲抠着冰冷的岩壁,只为维系那一点随时可能熄灭、却又可能焚尽诸天的……终焉之火。
他的悲歌,在“终焉”的阴影下,吟唱得愈发凄厉而孤独。前路,是比绝望更深邃的黑暗,而他能抓住的,只有这点在痛苦与毁灭中诞生的、名为“希望”的诅咒。
(http://isfxs.com/book/GDCGHC-22.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isf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