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月的语气轻松无畏，桑瓷却从中感受到她的孤寂与麻木。
其实在昨天初遇骨月时，经过一番交谈，桑瓷就大概看出她隐藏在心底不愿表露的情绪。
那是孤独。
人类是群居动物，哪怕再宅的人，若是没有电子产品接触外面的世界，时间久了，精神和心理都会出现问题。
骨月在雾山林待了五百年。
这期间是否有其他人类或特殊种族进入雾山林，桑瓷不知道答案，她唯一能确定的是，骨月口中的“毁了它，”真正想表达的意思是———我想活着。
若骨月真的想毁了雾山林，那不可能只有不到十座山脉枯萎。
一个失去所有记忆，变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心底还有未知成谜的执念驱使，无时无刻不在掌控着自己的情绪，任谁都会受不了。
桑瓷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笑着递出一把桑葚。
“吃吗？”
骨月神色一怔，视线自她笑靥如花的脸上，落在的掌心，十来颗鲜红的桑葚宛如红宝石，在此刻甚至比宝石还要珍贵。
见她沉默不语，桑瓷歪了歪头，眉眼弯弯，“很甜的，尝尝？”
说罢，便递到骷髅头的嘴边。
骨月下意识张开嘴。
两排雪白的牙齿上下磨合。
“怎么样？”桑瓷感觉挺稀奇的，第一次见骷髅吃东西。
骨月回忆了下裂空鸟吃到果子时说的话，“酸酸甜甜，好吃。”
她能吃东西，但尝不出任何味道，就像吃空气一样。
桑瓷笑意盈盈，“到时候我再多摘一些，吃甜的东西，心情会更好。”
骨月看着她，一言不发。
她觉得自己有点奇怪，在桑瓷面前越来越没有原则了，好像一首被对方带着走，连自己的情绪都受到影响。
这不对。
她可是骷髅大王。
掌控权必须握在自己手里，届时才能以任务失败为由困住桑瓷。
思及此，骨月闪身飘回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桑瓷，“别想和我套近乎，抓紧时间干活，今天你还没有找骨头。”
桑瓷呲牙，“遵命，骷髅大王。”
骨月态度高傲了些，但桑瓷能感受到她没有恶意，与自己说话时的语气也从未流露出鄙夷或轻蔑。
不然她早就掀桌子了，不论在何时何地，桑瓷都不会是伏低做小的那个人。
骨月离开后，桑瓷又凿了一个小时的石头，加上偶尔触发的气运加持效果，剩下的那一半石料便凑齐了。
随后前往另一座山脉。
别看那些连绵起伏的山峰巍峨宏伟，格外显眼，好似就在不远处，实际上要到达山脚下，步行至少一个小时。
*
“嘎？”
裂空鸟睁着大大的眼睛，微歪着头看向骨月，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骷髅头坐在它背上，“你没听错，走吧，去摘果子。”
“嘎嘎嘎嘎！”裂空鸟很激动。
骨月：“给她带只是顺便，主要是我自己想吃。”
闻言，裂空鸟张开翅膀把她扇飞，而后面向骨月，冲着它喷气，张大嘴嘎嘎叫个不停。
“嘎嘎嘎嘎嘎嘎嘎——”
骨月与它相伴百年，两人其实语言并不互通，全凭多年默契。
就像此刻，骨月不知道裂空鸟在说什么，唯一能确定的是———它骂的很脏。
骨月叹了口气，煞有其事道：“这就是我们之间存在的问题，彼此不信任。”
裂空鸟发出短促的冷笑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骨月：“......”
她语气一沉，“那你到底去不去？”
这女人竟然为了一个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类威胁它？！
裂空鸟气愤的仰头尖叫。
“闭嘴！”骨月一脑袋砸过去，“你不去就算了，我自己去，反正我知道果子在哪儿。”
说罢，她立刻飘出十米远。
裂空鸟十分有骨气的站在原地不动，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委屈。
十秒后
五彩斑斓的尾羽自天际划过。
在骨月的有意放水下，裂空鸟很快就追上了，咻地一下把她驮在背上。
骨月心里暖暖的，用脑袋蹭了蹭它的后脖颈，“笨鸟，你真好。”
裂空鸟咧嘴笑了笑，“嘎。”
我才是你最好的朋友。
“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哪怕日后真的与桑瓷相熟，笨鸟在她心中永远排首位。
她最艰难的时刻，是笨鸟陪伴着她度过。
一骷髅一鸟翱翔在天际。
骨月向来高傲的语气变得轻柔，隐含浅浅笑意，与笨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裂空鸟时不时嘎一声以作回应。
它其实都懂得。
骨头太孤独了。
而它再怎么陪伴，也无法在骨月诉说心事时给予更多心灵上的安慰。
如果它能说话就好了。
*
临近五点，桑瓷带着满满当当的骨头准备回庇护所。
一路上小跑着，全当锻炼体能。
来到入口雾瘴处时，突然一只巨大的骷髅头闪到面前，把桑瓷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询问，就见对方甩过来两包用藤蔓捆绑住的大树叶。
树叶里似乎包着什么东西。
桑瓷条件反射地接住，抱在怀里，低头就看见边角隐隐松动，跳出几颗桑葚落在地上。
桑瓷愣了，再抬起头时，眼前己经不见骨月的踪影。
她莞尔一笑，唇角上扬，笑意温柔，弯腰拾起地上的桑葚，吹了吹沾染的灰尘，便随手抛进口中。
踏进雾瘴之际，桑瓷没回头，只抬手挥了挥，朗声喊道：
“谢骷髅大王赏赐。”
她知道骨月此刻怕是觉得难为情，不然不会跑那么快。
桑瓷的身影淹没在雾瘴里后，躲在树后的骨月才飘出来。
一只硕大的鸟头缓缓入镜，“嘎。”
这就是那个人类？有胳膊有腿的，也不见有什么奇怪的。
骨月：“笨鸟，带我去摘你觉得好吃的果子吧。”
裂空鸟：“？？？”
骨月没注意它眼中的控诉，微仰着头，看向身后那一片生机盎然、翠色和烟的山峰，低声呢喃道：
“吃甜食心情会变好，是否也能带来一些好运？”
她太想知道自己的过往了。
心中无法散去的执念到底是什么。
她在执着什么？
为何有那么浓郁的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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