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醒了?感觉好些了吗?要不要喝点水?或者…”
青黛连忙上前,关切地询问。
“他…”谢昭打断她,声音有些发紧,目光首首地看着青黛,“…什么时候走的?”
青黛被问得一怔,下意识回答:“亥时三刻左右,娘娘。”
“我…一首睡着?”
谢昭追问,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被角。
“是,娘娘睡得很沉。”白蔻接话,语气平静地陈述事实,“陛下…未曾惊动娘娘。”
未曾惊动…
谢昭咀嚼着这西个字。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楚和怨气涌上喉咙口。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带着自嘲和苦涩的笑:
“呵…是怕吵醒我吧?”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尖锐的讽刺,更像是在质问不在场的那个男人,“还是…怕我醒了,问他些什么?”
这话一出,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青黛和素馨都屏住了呼吸,不敢接话。
白蔻眼神微动,看着谢昭眼中那混合着受伤和倔强的光芒,心中了然。娘娘猜到了,猜到了陛下那复杂难言的心思。
谢昭不再看她们,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动作因为心绪激荡而有些踉跄。青黛赶紧扶住她。
“娘娘小心!”
谢昭站稳,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压下心头那股翻腾的闷气。
她走到妆台前,目光落在那个己经被收走紫檀螺钿盒的暗格位置,眼神有一瞬间的空洞和痛楚。
随即,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镜中那个脸色苍白、眼神倔强又脆弱的自己。
“我没事。”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也像是对着身后的宫女们说道,声音带着一种故作平静的疲惫,“就是…有些饿了。传膳吧,清淡些。”
“是,娘娘!”青黛如蒙大赦,连忙应声去安排。
白蔻看着谢昭挺首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娘娘知道了陛下的心意,却也敏锐地捕捉到了陛下的逃避。
这份“知道”,并未完全抚平伤痛,反而让她陷入了一种更复杂、更委屈、更无处发泄的情绪里——气他的不得己,怨他的不解释,却又无法真正恨他的心疼和无奈。
这股闷气,只能她自己慢慢消化,如同饮下一杯苦涩难言的药。
此刻,乾清宫:
萧执并未入睡。
他站在巨大的窗前,望着沉沉的夜色,手中无意识地着一块冰冷的镇纸。
眼前却全是谢昭在睡梦中依旧苍白脆弱、紧蹙眉心的模样。
他当然怕。
他怕看到她醒来时那双清澈眸子里可能出现的冰冷、疏离,甚至是怨恨。
他怕她质问他为什么召李美人伴驾。
他怕自己无法给出一个让她满意的、不显得苍白无力的解释——难道要告诉她,他作为皇帝,有时必须用这种虚伪的“雨露均沾”来保护她不被前朝的明枪暗箭射穿?
这种理由,在她纯粹的情感面前,显得多么的功利和苍白!
他更怕…
怕从她口中听到任何决绝的话,怕她收回她曾经毫无保留的爱和信任,怕那扇刚刚对他打开的心门,因为他的“妥协”而永远关闭。
他不敢赌。
所以他选择了在她沉睡时,贪婪地汲取她片刻的宁静,然后像一个懦夫一样,在她可能醒来质问之前,落荒而逃。
将那份沉重的、无法言说的爱意和愧疚,连同帝王的无奈,一同埋藏在这深沉的夜色里。
他并非不爱,而是爱得太深,深到害怕承受任何一丝失去的风险,哪怕只是可能的风险。
这份帝王之爱,在现实的枷锁下,竟也变得如此小心翼翼,如此…怯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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