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执带着一身未散的冷冽气息离开后,昭阳宫又恢复了惯常的宁静慵懒。
谢昭像只没骨头的猫儿,慢吞吞地从软枕堆里滑下去,重新在铺了厚厚绒毯的贵妃榻上瘫成一张完美的饼。
她闭着眼,指尖在空气中虚虚一点。
青黛立刻会意,轻手轻脚地将一盏温得恰到好处的蜜渍枇杷露递到她唇边。
谢昭就着青黛的手,小口啜饮着,满足地喟叹一声,连眼皮都懒得掀开。
殿内只剩下清浅的呼吸和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白蔻无声地走到榻前,看着自家娘娘那副万事不入心的模样,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她沉默地替谢昭掖了掖滑落的薄毯,又调整了一下冰鉴扇风的角度,动作轻柔,却带着一丝欲言又止的凝重。
谢昭终于懒洋洋地掀开一只眼皮,瞥了白蔻一眼:“说吧,憋着不难受?”
白蔻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娘娘,奴婢心里不踏实。冷宫这事…太过蹊跷,手段又阴毒。那地方离咱们昭阳宫虽有些距离,但这深宫里,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是冲着一个地方来的。”
她没明说,但目光里的担忧指向性再明确不过——昭阳宫,谢昭。
谢昭慢悠悠地又喝了一口枇杷露,才慢吞吞地开口,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糯:“嗯…想去查就去查查吧。”
白蔻一愣,没想到娘娘这么轻易就松口了,正待说话,却听谢昭接着道,语气依旧懒散,内容却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扎在要害上:
“不过啊,白蔻,”
她终于完全睁开眼,那双清澈的杏眼里此刻没有半分迷糊,只有洞悉一切的清明,“你查归查,心里得有个数——这事儿,十有八九,不是冲着我来的。”
白蔻愕然:“娘娘?”
谢昭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指尖轻轻敲着玉盏的边缘,发出清脆的微响,像是在拨弄一盘无形的棋局,漫不经心,却处处是机锋。
“你想啊,”她语速不快,条理却异常清晰,“埋个丑兮兮的人偶,弄点腥甜的红水,搞棵枯树…费这么大劲,就为了诅咒我?让我生病?让我失宠?”
她轻笑一声,带着点嘲讽的意味,“这成本也太高了点,效果嘛…呵,有执哥哥在,有我爹和舅舅在,就算我真‘病’了,‘失宠’了,又能怎样?伤得了我根本吗?”
白蔻细细一想,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是啊,以陛下对娘娘的护持,以谢家和沈家的权势,这种隔靴搔痒的诅咒,除了恶心人,确实没什么实质威胁。
“那娘娘的意思是…?”
白蔻的声音凝重起来。
谢昭的目光投向窗外那片被宫墙分割的天空,眼神有些悠远:“前些日子,执哥哥在朝堂上,为了名正言顺,可是引经据典,亲口说我是‘天命所钟,福泽深厚’,才压下了那帮老古板的嘴呢。”
她收回目光,看向白蔻,唇角勾起一抹洞悉的冷笑:“‘天命所钟’这西个字,金口玉言,刚砸下去没多久。转头就有人在宫里搞这种厌胜巫蛊的鬼把戏…你说,这是在打谁的脸?是在诅咒我谢昭,还是在质疑…咱们陛下金口玉言断的‘天命’?”
白蔻倒吸一口凉气!
她只想到阴谋可能针对娘娘,却忽略了这背后更致命、更险恶的指向!
诅咒贵妃可能只是小事,但动摇皇帝亲封的“天命”之名,质疑皇帝的判断和权威…
这才是真正的诛心之局!
这分明是把矛头对准了龙椅上的那位!
“他们…他们怎么敢!”
白蔻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
“所以啊,”谢昭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姿态,重新闭上眼,仿佛刚才那番犀利的分析不是出自她口,“现在查,有什么用呢?无非是挖出个替死鬼,顶多再扯出个丽嫔、淑妃什么的。真正的黑手,藏得深着呢。而且…”
她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在执哥哥刚给我戴上‘天命’这顶金冠的节骨眼上,整这么一出…这帮人,真是蠢到家了,这不等于指着执哥哥的鼻子说‘你瞎了眼,封了个灾星’吗?你说,执哥哥能饶得了他们?”
白蔻彻底服气了。
娘娘平日里万事不管,一副躺平的模样,可这脑子…比谁都清醒!
看得比谁都透彻!
“那…那奴婢还去查吗?” 白蔻此刻己经完全明白,查,不是为了娘娘的安危,而是为了揪出胆敢挑战陛下权威的狂徒。
“查呗,”
谢昭打了个小哈欠,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闲着也是闲着。不过别太费劲,走走过场就行。反正…”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软枕里,声音变得含糊不清,带着浓浓的困意,“…执哥哥肯定己经在磨刀了。咱们啊,等着看戏就好。”
白蔻看着再次“睡”过去的娘娘,心头的巨石却悄然放下了。
娘娘说得对,陛下震怒之下,那些人…一个都跑不掉。
她只需按娘娘的吩咐,“走走过场”,同时确保昭阳宫滴水不漏,让娘娘能继续安稳地躺赢这场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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