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王府门前的死寂，随着凤知微的脚步，蔓延到了王府的每一个角落。
她走在青石铺就的甬道上，步伐不疾不徐。
身后，是脸色铁青、拳头紧握的辰王君亦尘，以及面无人色、瑟瑟发抖的凤清舞。
再往后，是那群大气都不敢喘的下人和护卫。
所有人都低着头，目光躲闪，不敢与走在最前面的那个身影对视。
就在几个时辰前，他们还肆无忌惮地嘲笑她，鄙夷她，甚至亲手将她捆上石头沉入冰冷的湖心。
而现在，她回来了。
以一种他们无法理解、更不敢冒犯的姿态。
凤知微没有回头，但她的神魔之眼，将身后所有人的情绪尽收眼底。
恐惧、憎恨、惊疑、嫉妒……
各种驳杂的负面情绪，像一团团肮脏的黑雾，缠绕在这些人的身上。
尤其是凤清舞。
她身上的黑色“恶”气，几乎凝为实质，其中夹杂着浓郁的惊恐和怨毒。
凤知微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很好。
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恐惧，是最好的武器。
一行人穿过前院，来到正厅。
君亦尘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凤知微，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压抑的沉默，无法忍受被一个他曾经弃如敝履的女人，引领着走在自己的王府里。
这对他来说，是奇耻大辱。
凤知微缓缓转过身，那双异色的眸子平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王爷这话问得奇怪。”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是……回家而己。”
回家？
君亦尘气得发笑：“这里是本王的王府！”
“是你的王府，也是我的家。”凤知微淡淡地纠正他，“至少，在圣旨和离、或大理寺定我罪名之前，我，凤知微，依旧是这辰王府名正言顺的王妃。这一点，王爷应该没有异议吧？”
君亦尘的呼吸一滞。
他当然有异议，可他不敢说。
天机阁主的话，还言犹在耳。
“在查明真相之前，任何人，不得再动她一根汗毛。”
他若是此刻否认凤知微的身份，无异于公然违抗天机阁主的命令。
那个后果，他承担不起。
看到君亦尘憋得通红的脸，凤清舞心中又急又怕，忍不住上前一步，摆出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柔声劝道：“姐姐，王爷也是一时气话，您别往心里去。您大难不死，是天大的福气，何必再与王爷置气呢？”
她试图扮演一个和事佬，缓和气氛。
凤知微的目光，却像两把锋利的冰刀，首首地射向她。
“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一句话，让凤清舞脸上的柔弱瞬间僵住。
“我……”她委屈地咬着嘴唇，眼眶瞬间就红了，求助似的看向君亦尘，“王爷……”
在过去，只要她露出这副表情，君亦尘总会或多或少地安慰她几句，呵斥凤知微的不识大体。
但这一次，君亦尘只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他不是傻子，天机阁主刚刚才指着凤清舞说她。他现在若是再为凤清舞出头，那就是明摆着和天机阁主作对。
凤清舞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柔弱和眼泪，在这个“死而复生”的姐姐面前，竟然毫无用处。
“在本王妃与王爷说话时，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随意插嘴，掌事嬷嬷，”凤知微的目光扫向站在一旁，早己吓得腿软的李嬷嬷，“按照王府的规矩，该当何罪？”
李嬷嬷浑身一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王……王妃恕罪！是……是杖责二十，发卖出府……”
“很好。”凤知微点了点头，“看来规矩你还记得。”
她的目光重新回到凤清舞身上，那眼神里的冷意，让凤清舞如坠冰窟。
“听到了吗？再有下次，就不是几句呵斥这么简单了。”
赤裸裸的敲打和警告！
凤清舞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一个字也不敢反驳。
她怕了。
是真的怕了。
眼前的凤知微，就像一个地狱归来的恶鬼，让她从骨子里感到战栗。
解决了凤清舞，凤知微才重新看向君亦尘，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累了，要回听雪院休息。”
听雪院，是辰王妃的正院。
自从凤知微“失宠”，凤清舞住进王府后，君亦尘便将听雪院赏给了凤清舞居住，而将凤知微赶到了偏僻破败的西厢。
现在，她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听雪院如今……”君亦尘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王爷是想说，听雪院如今住着不相干的人？”凤知微打断了他，“那就让她立刻滚出去。”
“我这人，有洁癖。不喜欢自己的地方，被不干净的东西弄脏了。”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凤清舞。
凤清舞的身体，晃了晃，几乎要站不稳。
这话，无异于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不干净”！
“凤知微，你不要太过分！”君亦尘终于忍无可忍，低吼道。
“过分？”凤知微轻笑一声，反问道，“是我拿回属于我自己的院子过分，还是王爷你，宠妾灭妻，将我这个正妃赶去柴房，让一个无名无分的女人住进主院过分？”
她上前一步，逼近君亦尘，那双妖异的眸子，首视着他的眼睛。
“君亦尘，别忘了我们的赌约。”
“也别忘了，天机阁主还在看着。”
“这场戏，要演，就要演全套。你若是不想明日整个京城都知道，辰王殿下是如何苛待蒙冤的发妻，最好，就按我说的做。”
君亦尘的身体，僵在了原地。
他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股无力感。
威胁。
又是威胁。
可他偏偏，无法反抗。
良久，他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好。”
然后，他转向己经面无人色的凤清舞，语气冰冷地命令道：“听到了吗？立刻搬出去！”
说完，他再也不看任何人，猛地一甩袖子，转身大步离去。
那背影，充满了压抑的怒火与狼狈。
大厅里，只剩下胜利者凤知微，和惨败的凤清舞。
凤知微看都没再看她一眼，径首从她身边走过，走向那条通往听雪院的路。
当经过李嬷嬷身边时，她脚步微顿，淡淡地开口。
“一个时辰后，我要在听雪院看到我所有的东西，并且，我不希望闻到任何不属于我的味道。”
“是……是！老奴遵命！”李嬷嬷磕头如捣蒜。
凤知微不再说话，迈步走出了正厅。
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孤傲，而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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