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拖着那条几乎废掉的右臂、如同拖着一具破烂沙袋般,在锈巢迷宫般的后巷里穿行回到诊所区域的。每一次沉重的脚步声都像是榨干他生命最后一丝油灯的榨油机。右肩的弩箭成了最恶毒的诅咒,每一次脚步震动都让它搅动着伤口深处的皮肉,剧痛像电流般冲击着神经末梢。失血带来的寒冷和契约银针不间断的微弱冰冷刺痛交织,让他的意识在天旋地转的眩晕和强行凝聚的求生意志间反复拉扯。视野中的存在槽【4.95%】依旧鲜红刺目,像垂死者的眼瞳。
推开诊所那扇冰冷的、没有任何标识的合金后门,一股熟悉的消毒水和某种阴冷生物气息混杂的气味扑面而来。昏暗的光线下,林诗深灰色的身影依旧如同冰冷的塑像,背对着他,正在一张布满复杂精密仪器的暗色合金工作台上操作着什么,几块悬浮的幽蓝数据光屏在她周围无声流淌。
“超时七分二十秒。”林诗的声音没有回头,冷得像冰碴子掉在金属盘上,“存在痕迹扣除1%。契约惩罚加乘激活。呼吸……开始计重息。”一道冰冷的数字指令瞬间刷新在契约界面角落的欠费栏里:【欠息率:+200%】!
“呃……”林默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冰冷的门框缓缓滑坐到坚硬的地面上。右手紧握着那个救了他一命、也给他带来致命偷袭的银色箱子,左手无力地垂落。肩头那支弩箭的尾羽还在微微颤动。
啪嗒。
箱子被他扔到身前的地面上,发出沉重而冰冷的金属撞击声。他喘息着,几乎是用尽最后力气发出嘶哑的声音:“……东西……拿回来了……箭……”
他实在支撑不住了。伤、毒、冻、痛、加上契约的压制与惩罚,任何一项都足以摧毁普通人的意志。
林诗操作的动作微微一顿。她终于转过身。暗室内微弱的光线勾勒着她纤细的身影,脸上冰冷的合金面罩反射着幽光。那双冰蓝的机械瞳孔转动,精准地扫过地上的银色箱体、林默肩上那支明显带有追踪腐蚀功能的改装弩箭、以及他背后衣服被鲜血浸透的深痕。
她的目光在箱体和林默因痛苦和失血而扭曲的脸上来回移动了两秒。没有询问过程,没有关心伤势。
她的机械瞳孔锁定箱子盖板上那一片光滑区域。看到了被林默强行嵌入凹槽的、那块锈迹斑斑、形状扭曲、沾满污泥和血迹的废弃合金片。
“学徒级的废物利用。”面罩下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轻哼,不知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她没有去碰箱子,而是朝着旁边一个类似医疗仓的开口设备抬了抬手。
两只覆盖着深灰色金属结构、细长灵活的机械臂从设备内部探出,如同两条冰冷的蛇,靠近林默。一只臂尖延伸出细小的扫描探头,迅速扫描了他肩部的伤口。
“合金弩箭。穿透性撕裂伤,伴随复合神经毒素和强酸腐蚀。未伤及大血管和骨膜(幸运的低熵蠕虫)。”冰冷的报告声。
另一只机械臂则装备着更加精巧的手术组件。它无视林默因剧痛而本能的颤抖,精准地切开了箭杆周围被腐蚀溃烂的皮肉组织,暴露出嵌入血肉的箭簇和倒刺部分。随即,一个带着强大吸力的微型钳口瞬间夹住箭杆根部!
噗嗤!咔嚓!
一个干净利落的旋转拔除动作!带钩的倒刺撕裂组织的声音令人牙酸!整支弩箭连同沾染的血肉组织被瞬间抽出,甩在一旁!
“呃啊——!”林默眼前彻底发黑,剧痛几乎让他咬碎了牙齿!身体猛地一颤,彻底在地,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肩膀上留下了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黑绿色的毒血混合着透明的腐蚀液瞬间涌出!
机械臂毫不停歇。尖锐的刮削工具闪电般探入伤口,刮擦清理着内部被严重腐蚀的坏死组织碎片和残留毒素物质。每一次刮擦都如同在凌迟!痛得林默几乎窒息!紧接着,一股冰冷刺骨的透明溶液被高压注入伤口深处,冲刷着毒素和残留酸液!这冰冷的冲洗带来的不是舒缓,而是另一种极致的、仿佛冻伤神经的剧痛!
伤口被粗暴地冲洗清理后,林诗冰冷的命令再次响起:“消毒剂B-7浓度,强效止血凝胶,覆盖式修复膜。”
浓烈刺鼻的消毒药水气味弥散开来。强刺激性的药液被喷入伤口,如同点燃了一团火焰!林默蜷缩着身体,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嘶鸣!粗大的针筒强行推进了厚厚一层透明、带着金属颗粒感的止血凝胶填充了空洞!最后一张冰冷、如同锡箔纸般的金属修复膜被强行按贴在伤口表面!整个过程高效、迅速、冷酷无情!
处理好伤口,那两只冰冷的机械臂如同完成任务般迅速收回,仿佛从未出现。
林默如同刚从地狱走过一遭,浑身冷汗淋漓,近乎虚脱地躺在地上。肩上的剧痛被药物强行压制,变成一种沉重而持续不断的冰冷闷痛。身体己经麻木到无法感知更多了。
“任务物品。”林诗走到银色箱子前,没有首接去拿。她那覆盖着细腻操作指套的手在箱体上方虚空拂过,腰间的暗金符文腰带微微亮起微光。箱盖自动弹开。
纯粹的白色光芒再次弥漫在昏暗的室内,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林诗低头看着箱内那枚静静悬浮在中央、如同凝固月魄般的不规则晶体。冰蓝的机械瞳孔中,无数的数据流如同风暴般疯狂流转、对比、分析。
当她的目光移向箱子底部时,她的动作停顿了。在晶体的下方,露出了那块林默匆忙塞进去的、深灰色、如同某种古老皮革的卷轴状物体。它和箱子底部的衬布材质显然不同。
林诗冰冷的视线如同两柄手术刀,瞬间刺穿了地上几乎失去意识的林默。她没有立即询问,但一种无形的压力骤然降临。
“清理区域三分钟。”林诗对着空气下了指令,目光落在那深灰卷轴上,冰蓝的瞳孔微缩,“发现外部干扰项。额外债务待定。”
她伸出手指。指尖的金属触碰到晶体。
嗡——!!!
那枚指甲盖大小的晶体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太阳般耀眼的纯白强光!一股狂猛、纯粹的秩序本源洪流瞬间爆发!冰冷到极致!却又带着净化一切污秽与混乱的绝对意志!
林诗腰间的暗金符文腰带瞬间爆发出同等强度的炽烈金光!无数实质性的符文链条如同苏醒的太古金蛇疯狂涌出!在她身前交织成一片密不透风的符文屏障!
纯白的光芒如同灭世的潮汐狠狠拍击在金色符文壁垒之上!没有声音!但整个暗室的空间都为之震荡!林诗纤细的身影瞬间被那两股恐怖力量对撞爆发的光芒彻底吞噬!
光芒中心,一个微不可查的细节在林默几近涣散的目光中一闪而过——当那晶体爆发出的极致秩序白光冲击在林诗的金色符文壁垒的瞬间!壁垒核心位置有一个极其微小、如同星辰点缀的、不断湮灭又重组的符文轮廓……仿佛……和熵痕系统中那个“余烬重塑”时激活的核心符文……重叠了一瞬?
紧接着,一股沛然莫御的无形冲击波狠狠撞在无法动弹的林默身上!将他彻底掀飞出去!后脑勺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意识瞬间沉入无尽的黑暗!
他最后的感知,是林诗冰冷的、带着一丝电子变调的声音,在绝对的白光与金光风暴的间隙中震荡:
“……X-IV……熵晶……原初刻痕……被谁……触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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