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沉闷的撞击和孙乾长老喷血倒飞的画面,如同冰冷的刻刀,深深刻入在场每一个青云宗人的眼中。
死寂笼罩着小院内外,只有山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孙乾压抑痛苦的粗重喘息。
赵无极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惊怒!后怕!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庆幸!
惊的是孙乾竟如此胆大包天,敢对“前辈”出手试探;
怒的是此獠差点为青云宗招来灭顶之灾;
庆幸的是,出手惩戒的是前辈座下灵犬,而非前辈本人!否则……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电,死死盯住面如金纸、气息萎靡的孙乾,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响彻寂静的山谷:
“孙乾!狂悖之徒!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对前辈不敬!自取其辱,罪该万死!” 每一个字都带着森然的杀意。
“执法弟子何在?!”
“在!” 两名气息沉凝、身着黑色劲装的筑基后期弟子应声而出,神情冷肃。
“将此獠即刻拿下!封禁丹田,押回宗门思过崖最底层黑狱!严加看管!待本座回宗,再行发落!” 赵无极的命令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两名执法弟子如狼似虎般上前,毫不客气地将在地、眼神涣散的孙乾架起,迅速在其丹田要害处打下数道封印灵纹,彻底锁死其金丹灵力。
孙乾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像一滩烂泥般被拖离现场,只在地上留下一道刺目的血痕和浓重的血腥味。
处理完孙乾,赵无极没有丝毫停顿,立刻转向院中那个似乎还处于茫然状态的少年。
他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翻腾的情绪压下,腰弯得几乎与地面平行,语气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惶恐、自责与深深的请罪:
“前辈恕罪!是晚辈无能!御下无方,管教不严!竟让此等不知死活的蠢物惊扰了前辈清修!晚辈罪该万死!万死难辞其咎!恳请前辈重重责罚!无论前辈降下何等惩处,晚辈与青云宗上下,绝无半句怨言!甘愿领受!”
他的姿态放得极低,声音带着发自内心的颤抖。
萧长风、陈清源等所有长老弟子,也齐刷刷地再次深深躬下身去,大气都不敢喘,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李凡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头皮阵阵发麻。
责罚?他拿什么责罚这些动动手指就能碾死他一百遍的大佬?他只想这些人赶紧走!
“没…没事!真没事!”李凡连忙摆手,声音都有些变调,“赵宗主言重了!他…他可能认错人了,误会,都是误会!你们…你们快起来吧!”
然而,他这“宽宏大量”、“不予追究”的姿态,在赵无极等人听来,更是前辈胸襟如海的体现。
赵无极心中稍定,但后怕犹在。
他首起身,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又望向那间看似平凡却蕴藏着无法想象恐怖的茅屋,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猛地挺首腰背,一股属于宗主的威严混合着凛冽的杀伐之气轰然爆发!声音灌注金丹灵力,如同九天惊雷,滚滚传开,不仅响彻落霞山脚,甚至隐隐传入了远处的青云镇:
“传本座法旨:即日起——”
他手臂一挥,指向小院及其周边:
“落霞山小院方圆三里之地,划为青云宗最高等级禁地!地位等同祖师祠堂禁地!凡我青云宗所属,上至宗主长老,下至杂役弟子,未得前辈亲口允诺或本座手持宗主令牌亲临——”
他目光如寒冰利刃,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
“胆敢擅闯一步者——废修为,断仙路,即刻逐出宗门,永世不得录入!”
杀气骤然升腾:
“若胆敢惊扰前辈清修,或对前辈有丝毫不敬、半分亵渎者——”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金铁交鸣:
“格!杀!勿!论!神魂俱灭!以儆效尤!此令,即刻生效!通告全宗上下,张榜各峰!执法堂全员出动,日夜巡视禁地边界!若有违逆,先斩后奏,绝不姑息!”
“谨遵宗主法旨!”
所有青云宗人,包括新晋金丹的萧长风在内,齐声应诺,声浪汇聚成一股洪流,在山谷间隆隆回荡,充满了斩钉截铁的敬畏与对那平凡小院不可触碰的绝对禁忌感。
每个人看向那间茅屋的眼神,都如同在仰望一处连接着无底深渊的恐怖入口。
赵无极再次向李凡深深一躬:“前辈,如此处置,您看……” 他小心翼翼,生怕前辈仍有不满。
李凡呆呆地站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听着赵无极那杀气腾腾、足以让小儿止啼的法旨,看着地上孙乾留下的那滩尚未干涸的刺目血迹,再瞅瞅眼前这群把自己当成九天仙尊下凡、眼神敬畏到近乎恐惧的大佬们,只觉得一股冰冷刺骨的绝望感将他彻底淹没。
他机械地低头看了看脚边那个摔得西分五裂的破瓦罐碎片,又茫然地望了望平静无波、倒映着灰白天空的池塘,以及那几垄在肃杀气氛中显得格外可怜的嫩绿菜苗,内心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呐喊,充满了无力与荒谬:
“我…我只是想安安静静钓个鱼、种点菜、混口饭吃啊…这禁地一划,我成什么了?笼中鸟?瓮中鳖?这破院子是金銮殿还是阎罗殿?!”
无形的、名为“隐世高人”的沉重枷锁,如同万钧大山,轰然落下,将他牢牢地、死死地,钉在了这片他只想卑微苟活的方寸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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