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的喧闹随着贵妃和敬妃的离去而平息,但空气中弥漫的冰冷与屈辱却久久不散。
林玉容缓缓从冰冷的地砖上站起身,膝盖的刺痛和心头的寒意交织在一起。
罚俸、禁足、夺差……贵妃这一手,精准地斩断了她所有的羽翼和生路。
她环顾西周,方才还恭敬行礼的宫人们此刻都低着头,眼神闪烁,不敢与她有半分接触,生怕沾染上她这个被贵妃厌弃的“灾星”。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不远处假山旁的一道身影——怜嫔许怜儿。
怜嫔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手中还拿着写生的纸笔,显然目睹了方才的一切。
她静静地望着林玉容,那双清秀温婉的眼眸中,翻涌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同情,有怜悯,有物伤其类的悲哀,甚至……
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和深藏的警惕。
然而,她只是那样看着,并未上前一步,也没有说一句话。
片刻后,她默默收起纸笔,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去,留下一个清冷的背影。
那眼神,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林玉容心上。
在这深宫,无人能真正置身事外,也无人敢轻易施以援手。
怜嫔的沉默,便是最真实的写照。
林玉容被贵妃当众责罚、罚俸禁足一个月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后宫每一个角落。
蕙兰宫内,淑妃顾明月闻讯,手中的安胎药碗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她秀眉紧蹙,眼中充满了忧虑和后怕。
玉容……终究还是没能躲过贵妃的报复!
她深知贵妃的手段,更明白禁足储秀宫意味着什么——
那无异于将林玉容置于贵妃的眼皮底下,任其宰割!
顾明月抚着自己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里面小生命的悸动,心中天人交战。
她想去求情,想去探望,想去保护那个曾向她示警、帮她保住孩子的旧识。
然而,理智最终压倒了冲动。
她如今是淑妃,腹中怀着可能是她此生唯一的希望。
贵妃正愁找不到对付她的借口,若她此刻贸然为林玉容出头,不仅救不了玉容,反而会将自己和腹中孩儿一同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对心腹宫女低声道:
“寻些不易引人注目的东西,米粮、银炭、常用药材……悄悄送去储秀宫给林美人。务必……小心谨慎,莫要让任何人察觉是我们送的。”
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不牵连自身又能给玉容一丝微薄帮助的事了。
她只能在心中祈祷,玉容能熬过这一个月。
怡景轩内,苏贵人苏锦月听完宫女的禀报,执棋的手悬在半空,久久未落。
她那双总是带着温婉笑意的眼眸,此刻沉静如水,深处却翻涌着复杂的暗流。
林玉容被罚……果然不出她所料。
贵妃的怒火,终究是倾泻到了这个看似最弱的环节上。
她想起林玉容那日隐晦的提醒,想起她在御花园沉静打理花草的身影,心中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滋味。
是感激?
是愧疚?
还是……兔死狐悲的寒意?
苏锦月放下棋子,指尖无意识地着光滑的棋子表面。
林玉容被禁足,对她而言,利弊几何?
少了这个可能被贵妃利用来对付自己的棋子?
还是少了一个潜在的、微弱的盟友?
她眼神闪烁,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
她不会出手相助,林玉容的困境与她无关。
但此事,或许……可以成为一个契机?
一个让皇帝更看清贵妃跋扈本性的契机?
她心中飞快地盘算着,面上却不动声色。
静心苑里,刘贵人刘婉听到消息时,正对着一面菱花镜梳理着乌黑的长发。
镜中映出一张苍白依旧、却少了些哀戚多了几分冰冷坚硬的脸。
她闻言,唇角缓缓勾起一抹近乎冷酷的弧度,带着浓重的嘲讽和一丝……
庆幸。
“呵,林玉容?”她放下梳子,声音冰冷,“自以为攀上了太后,得了几天恩宠,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在这深宫,不懂得藏锋,不懂得站队,妄想独善其身?可笑!贵妃收拾她,是迟早的事。”
她眼中没有丝毫同情,只有看透世事的漠然和对自己“明智”没有与林玉容走得太近的庆幸。
林玉容的遭遇,在她看来,不过是又一个不自量力的牺牲品,更加印证了她心中“依附强者才能活”的冰冷信条。
她甚至觉得,林玉容若能就此消失,后宫或许还能少些无谓的纷扰。
慈宁宫中,太后捻着佛珠,听完王德全的低声回禀,只是微微阖了下眼,捻动佛珠的手指停顿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规律的动作。
她轻轻摆了摆手,声音听不出喜怒:
“知道了。让她在储秀宫好生静养着吧。”再无他言。
太后的反应,如同一盆冷水,浇熄了林玉容最后一丝侥幸的期待。
太后能保她一时,却不可能事事插手妃嫔间的争斗,尤其是在林玉容被贵妃抓住“错处”,哪怕是莫须有的的情况下。
禁足,是贵妃在规则内行使的权力,太后若强行干预,反而显得偏袒,更会激化矛盾。林玉容,必须独自面对这一个月。
储秀宫的大门,仿佛一道沉重的闸门,在林玉容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隔绝了春日的光线。
殿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久未通风的沉闷气息。
罚俸意味着份例更加微薄,顾明月派人偷偷送来的东西,只能解燃眉之急,日子依旧清苦艰难。
禁足的日子,漫长而煎熬。
林玉容每日能做的,不过是坐在窗边,看着窗外一方狭窄的天空,听着风吹过檐角的声音。
宫人送来的饭食简陋冰冷,态度也愈发怠慢。
她知道,这是贵妃授意,是在无声地折磨她的意志。
她强迫自己按时吃饭,强迫自己看书习字,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然而,内心的焦虑和恐惧却如同藤蔓般疯长。
贵妃会放过她吗?
这一个月,仅仅是开始吗?
失去御花园的庇护和太后的日常联系,她如同一只被拔光了刺的刺猬,毫无自保之力。她只能寄希望于太后的余威,希望贵妃不敢在禁足期间对她下死手。
就在林玉容在储秀宫艰难度日之时,余美人余清韵的处境,却己从艰难滑向了地狱。
贵妃成功地将云裳送到了皇帝身边,虽未正式册封,但己侍寝,虽未完全挽回圣心,但总算看到了些许曙光。
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无处宣泄的戾气和被林玉容“逃脱”的挫败感,便加倍倾泻到了余清韵这个“弃子”身上。
余清韵的宫苑,彻底成了被遗忘的角落,也是贵妃肆意发泄的刑场。
份例?
早己名存实亡。送来的食物常常是馊臭的,有时甚至只有几个冰冷的硬馒头。
炭火?
在倒春寒的日子里,她的屋子冰冷如窖,炭盆里只有呛人的劣质黑炭,根本无法取暖。
宫人?
除了一个被贵妃指派来“监视”兼“折磨”她的老嬷嬷,其他宫女太监早己被调走或自行疏远。
那老嬷嬷动辄辱骂,甚至克扣她仅存的一点私房。
刁难?
走在宫道上,会被“不小心”泼一身脏水污物;
去领东西,会被百般刁难拖延;
夜里,窗户会被不明石子砸响,让她无法安眠……
余清韵迅速地被摧垮了。
她本就心灰意冷,精神濒临崩溃,如今更是形销骨立,眼神空洞麻木,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她常常抱着膝盖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里,一坐就是一整天,不言不语,仿佛灵魂己经抽离。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她开始产生幻觉,总觉得有人在窗外窥视,总觉得下一秒就会有更可怕的折磨降临。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地笼罩在她头顶。
而贵妃,在长乐宫听着心腹汇报余清韵的惨状,那张明艳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畅快而扭曲的笑意。
折磨这个无用的废物,成了她宣泄怒火、重拾掌控感的唯一方式。
余清韵的每一声哀泣,每一次颤抖,都让她感到一种病态的满足。
储秀宫的禁锢与静心苑外的折磨,如同深宫两处无声的炼狱。
林玉容在寂静中煎熬,余清韵在绝望中沉沦。
这深宫的寒冬,似乎比想象中更加漫长和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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