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胆汁呕尽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29章 胆汁呕尽

 

鬼哭坳深处,一处被巨大风蚀岩拱勉强遮蔽的凹陷里,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汗酸味、伤口溃烂的甜腥腐臭,以及呕吐物刺鼻的酸败气息,混合着岩壁被白日酷晒后残留的、如同铁锈般的燥热,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肺叶上。惨白的月光,艰难地从岩拱交错的缝隙中挤进来,在凹凸不平的沙石地面上投下斑驳陆离、如同鬼爪般的扭曲光影。

苏锐蜷缩在凹陷最深处、一片相对干燥的沙地上。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每一次痉挛都牵扯着前胸后背那两处恐怖的贯穿伤口,带来一阵阵撕裂脏腑般的剧痛。毒箭黝黑的箭杆依旧嵌在血肉深处,在惨淡的月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伤口周围的皮肉发亮,呈现出一种诡异而危险的青紫色,不断渗出暗红发黑、粘稠如油脂的脓血。那浓烈的、令人作呕的甜腥腐臭,正是从这里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如同死亡的瘴气,笼罩着他。

“呃…呕…嗬…”

一阵阵压抑不住的、混合着极致痛苦和巨大恶心感的干呕声,如同破旧风箱在濒临散架前的最后挣扎,从他紧咬的牙关中艰难地挤出。他佝偻着身体,头深深埋在双膝之间,沾满血污脓液和敌人喷溅鲜血的双手死死抠进身下粗糙滚烫的沙砾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惨白,指甲早己翻卷崩裂,渗出的鲜血混合着沙砾嵌入皮肉。

胃囊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翻搅!里面早己空无一物,只有冰冷的胆汁和胃液在疯狂地逆流、灼烧!每一次剧烈的痉挛,都迫使着这苦涩滚烫的液体混合着喉咙深处涌上的、带着浓烈血腥味的粘稠唾液,冲破他紧咬的牙关,从嘴角汩汩溢出,滴落在身下灰红色的沙地上,留下深褐色的、散发着刺鼻酸败气味的湿痕。

这己不是战斗结束后那一次惊天动地的狂呕。那是身体在超越极限的爆发后,在浓烈血腥刺激下最本能的排斥反应,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从喉咙里掏出来。而此刻,这如同附骨之蛆般连绵不绝的、深入骨髓的恶心感和痉挛,却源自灵魂深处那场无声的风暴。

意识在剧痛、冰冷、毒素的侵蚀和这翻江倒海的恶心撕扯中沉浮、飘荡。眼前不再是鬼哭坳阴森的岩壁,而是不断闪现、如同鬼魅般纠缠不休的血色碎片:

蛮族头目脖颈侧面那被锈蚀断刀捅穿的恐怖伤口!滚烫的、带着浓烈腥气的鲜血如同高压喷泉般狂飙而出!溅射在脸上、口鼻中的温热粘稠触感!那滚烫的液体灌入喉咙的窒息感和令人作呕的铁锈腥甜!

蛮族头目那双狭长眼睛里瞬间爆发的、充满了惊愕、难以置信和巨大恐惧的濒死眼神!瞳孔深处倒映着自己沾满血污、狰狞如鬼的脸!

巨汉老兵胸膛被弯刀贯穿、却依旧用铁箍般的手臂死死锁住敌人时,口中喷涌的鲜血染红敌人狰狞面孔的景象!那最后一声如同野兽般的嘶吼:“旗主——!快——!”

还有…更遥远、更黑暗的记忆碎片:矿洞深处,那个蛮族看守被自己用同一把锈蚀断刀割开喉咙时,身体如同破麻袋般倒下的沉闷声响!污血喷溅在脸上的温热!第一次握紧这把凶器时,那种撕裂灵魂的痛楚和麻木!

杀!杀!杀!

拱门血战、地道求生、荒原奔逃、鬼哭坳搏命…一次次被迫的杀戮,如同沉重的烙印,早己刻入他污血铸就的心核。但这一次不同!这一次,是他主动握紧了刀!是他用尽残存的生命,爆发出同归于尽的决绝,将冰冷的凶器狠狠捅入了敌人的脖颈!是他清晰地感受着刀锋撕裂皮肉、切断血管、楔入骨骼的触感!是他近距离地看着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在自己手中迅速流失、黯淡、最终化为冰冷的尸体!

主动的杀戮!清晰无比的终结!

那喷涌的鲜血,那濒死的眼神,那温热的触感…不再是模糊的背景,而是无比清晰、无比具体、如同烧红的烙铁般狠狠烫在他灵魂最深处!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恶心和巨大的、无法言喻的空虚与冰冷!

“呕…嗬嗬…” 又是一阵剧烈的痉挛!苏锐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球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暴凸!大股黄绿色的、散发着刺鼻苦味的胆汁混合着血沫,如同决堤的洪水,从他紧咬的牙关中狂喷而出!溅落在身前的地面上,散发出令人窒息的酸败气息!身体因为脱力而剧烈地颤抖,如同秋风中的最后一片枯叶。

“苏哥哥…” 丫丫带着巨大恐惧和哭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小小的身影跪在他身边,沾满污垢的小手颤抖着,用一块同样肮脏、湿冷的破布,徒劳地擦拭着他嘴角不断溢出的胆汁和血污。每一次触碰,都让苏锐的身体因为恶心而本能地后缩。

“水…丫丫…水…” 一个拱门矿洞幸存下来的老兵(名叫赵西,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划到嘴角的狰狞刀疤)嘶哑地低吼着,声音充满了焦虑和无助。他粗糙的手紧紧攥着一个同样干瘪冰冷的水囊。

丫丫立刻接过水囊,用尽力气摇晃了几下,拔开塞子。水囊里只剩下可怜的一小口浑浊液体,带着冰碴。她小心翼翼地将水囊凑到苏锐干裂出血、沾满胆汁和血沫的唇边。

冰凉的、带着冰碴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阵剧烈的刺激和短暂的清凉。苏锐沾满血污的眼睫剧烈地颤抖了几下,极其艰难地掀起了一条缝隙。

模糊、摇晃的视野里,是几张被月光映照得惨白、写满了巨大恐惧、绝望和最后一丝挣扎的、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赵西那刀疤纵横的脸因为焦虑而扭曲,另一个老兵(李老栓,缺了半只耳朵)死死按着自己肋下一道还在渗血的伤口,眼神却死死盯着苏锐。更远处,几个蜷缩在阴影里的新兵,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眼神空洞麻木,如同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凹陷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岩壁外呜咽的“鬼哭”风声,苏锐压抑不住的、带着胆汁苦味的痛苦喘息,以及…角落里,那个被安置在稍微平坦处、断了一条腿的栓子,发出的、如同游丝般微弱而痛苦的呻吟。他的断腿处被破布条紧紧扎住,但暗红色的血渍依旧在不断渗出,染红了身下的沙地。一个同样年轻的残兵(狗剩)蹲在他身边,徒劳地用一块湿布擦拭着他滚烫的额头,眼神充满了恐惧和无措。

绝望!如同冰冷粘稠的泥沼,死死包裹着这方狭小的避难所。刚刚在坳口那场惨烈的反杀带来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短暂振奋,早己被眼前的残酷现实彻底击碎。减员!巨汉老兵(王铁柱)为了锁住蛮族头目,胸膛被弯刀贯穿,壮烈战死!另一个老兵(孙瘸子)被蛮骑的马蹄踢碎了胸骨,倒在血泊中断了气。加上之前逃亡和陷落地缝的损失,原本跟随苏锐逃出焦土堡垒的几十号人,如今只剩下眼前这凄惨的十一个半(算上半死的栓子)!人人带伤,饥渴交迫,药品全无!而他们的旗主,他们的主心骨,此刻正蜷缩在地上,像条垂死的野狗般不断呕出胆汁,散发着浓烈的死亡腐臭!

更可怕的是,那三个蛮族哨骑虽然被他们以命换命地拼掉了,但战斗的动静和浓烈的血腥味,如同黑夜中的灯塔!蛮族的大队人马随时可能循迹而至!或者更糟…那些被血腥味吸引来的荒原掠食者…

“旗主…我们…怎么办?” 赵西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助。他看着苏锐惨烈的模样,看着角落里气息奄奄的栓子,看着周围那些眼神麻木绝望的同伴…拱门矿洞的血火,焦土堡垒的惨烈,地道里的腐臭,荒原上的秃鹫,独眼将军的漠视…一幕幕血淋淋的景象在脑海中翻滚!巨大的屈辱感和无处可逃的绝望,如同两股冰冷的洪流,几乎要将他彻底淹没!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那把卷刃的断刀,指节发白,冰冷的触感却无法带来丝毫安全感,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丝被强行压下的、想要拔刀抹向自己脖子的冲动!死了…一了百了…或许才是解脱?

这念头如同毒蛇,瞬间缠绕上赵西的心头!他沾满血污泥泞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缓缓移向腰间的刀柄!

就在这时。

“嗬…咳咳咳…” 蜷缩在地上的苏锐,猛地爆发出一阵更加撕心裂肺的呛咳!伴随着剧烈的呕吐!这一次,喷出的不再是胆汁,而是暗红发黑、带着细小粘稠血块和浓烈腥甜气味的污血!这剧烈的动作让贯穿他身体的箭杆猛地一颤!浓烈到令人作呕的甜腥腐臭瞬间盖过了胆汁的苦味!

“苏哥哥!” 丫丫发出惊恐欲绝的尖叫!

“旗主!” 赵西和李老栓同时扑上前,声音都变了调!

这惨烈的一幕,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狠狠压垮了角落里一个年轻新兵(名叫石头)早己绷紧到极限的神经!他猛地抱住了自己的头,身体如同筛糠般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压抑不住的、充满了巨大恐惧和崩溃的呜咽:“烂了…都烂了…旗主烂了…栓子也要烂了…下一个就是我…我们都要烂死在这里…像拱门矿洞里的那些…” 他语无伦次,精神显然己处于崩溃的边缘!

绝望的阴云,即将彻底吞噬这最后的方寸之地。

就在这死寂与崩溃的边缘!

“嗬…嗬嗬…”

一阵极其微弱、却如同砂纸摩擦般刺耳的喘息声,极其突兀地从地上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拉回!

只见苏锐那具刚刚还在剧烈咳血呕吐、如同破碎玩偶般的身体,竟再次强行停止了痉挛!他沾满污血、胆汁和新鲜血块的头颅,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从深埋的状态抬了起来!

污秽的液体顺着他的发丝、脸颊、脖颈流淌而下,滴落在灰红色的沙地上。他的脸色灰败得如同陈年的墙皮,嘴唇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紫色,眼窝深陷,布满了死亡的气息。但那双眼睛!那双透过血污、胆汁和剧痛、刚刚还即将被黑暗吞噬的眼睛,此刻却如同濒死灰烬中投入了滚油,轰然爆燃起两团炽烈到令人不敢逼视的火焰!

那火焰,是滔天的悲恸!是刻骨的愤怒!是看着袍泽在身边崩溃、看着自己身体腐烂的巨大痛楚!是被逼到绝境、退无可退后,从污血铸就的心核最深处炸开的、焚毁一切的不屈与疯狂!

他无视了前后贯穿伤口传来的、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无视了胸腔内断裂肋骨摩擦的恐怖声响!无视了胃囊翻江倒海的恶心!他用那条相对完好的右臂,爆发出超越生命极限的力量!沾满血污泥泞、胆汁和污血的身体,猛地从冰冷的地面上——撑了起来!

“呃啊——!!!” 一声混合着极致剧痛、无边愤怒和不屈意志的咆哮,如同受伤狂龙的怒吼,从他紧咬的牙关中迸发而出!污血混合着内脏的碎片再次狂喷!

这惊心动魄的一幕,让所有残兵浑身剧震!如同被无形的雷霆劈中!连那精神濒临崩溃的石头,都瞬间停止了呜咽,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赵西移向刀柄的手,如同被烫到般猛地缩了回来!

苏锐的身体剧烈地摇晃着,全靠右臂支撑才没有倒下。丫丫和旁边的李老栓死死扶住他的肩膀。他沾满污秽的头颅高高昂起,布满血丝、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眼球,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扫过每一个残兵的脸!最后,如同冰冷的刀锋,死死钉在赵西那张写满了痛苦和挣扎、刚刚还闪过死志的脸上!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两块锈铁在疯狂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血沫、胆汁的苦味和生命的碎片,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点燃灵魂的、不容置疑的铁血意志,如同平地惊雷,狠狠砸向每一个濒临崩溃的心头:

“想死——?!”

苏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嘲讽和惨烈的悲怆,如同泣血的控诉:

“看看他——!!!”

他沾满污血的手,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指向角落里气息奄奄、断了一条腿的栓子!

“看看他少了一条腿——像条破麻袋一样瘫在那里——!血都快流干了——!可他还在喘气——!他还没烂透——!”

吼声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残兵的心坎上!栓子那惨白的脸、微弱痛苦的呻吟、断腿处渗出的暗红血渍…瞬间无比清晰地刺入每个人的眼帘!巨大的恐惧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们的心脏!下一个…会不会就是自己?

“再看看我——!” 苏锐猛地指向自己前胸后背那两处恐怖的、不断渗出脓血的贯穿伤口!指向自己沾满污血、胆汁和呕吐物的、如同恶鬼般的脸!

“看看老子身上这窟窿——!看看老子呕出来的这些黄汤黑血——!老子烂了吗——?!”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圆,瞳孔深处那团火焰炽烈到几乎要焚毁自身!声音里充满了惨烈的决绝和同归于尽的疯狂:

“老子告诉你——!老子烂了——!烂得骨头缝里都冒臭气——!”

“可老子他娘的还没死透——!!!”

巨大的震撼如同无形的冲击波,席卷了每一个残兵!他们看着苏锐那惨烈到极致、散发着浓烈死亡气息却依旧挺立如标枪的身体,看着他眼中那焚毁一切的不屈火焰!一股混合着无边悲恸、刻骨仇恨和巨大震撼的狂暴情绪,如同压抑万年的火山,在胸中疯狂积蓄!他们的眼睛红了!呼吸粗重了!握着武器的手背上青筋暴凸!

苏锐猛地吸了一口气,这动作牵动伤口,让他身体再次剧烈一晃,口中涌出更多污血,但他死死挺住了!燃烧的目光如同两把烧红的刀子,扫过每一个被悲愤点燃的脸!

“死?!容易——!一刀抹了脖子——!两眼一闭——!烂肉一摊——!便宜了天上的扁毛畜牲和地下的虫豸——!”

“可拱门矿洞里那几百号兄弟——的血——白流了——?!”

“将军把旗交给老子的时候——流的血——白流了——?!”

“疤脸、王石头、秦重、还有刚刚替老子锁住蛮狗的铁柱——他们流的血——都白流了——?!”

一个个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残兵们的灵魂深处!那些逝去的、鲜活的面孔,那些并肩作战、最终却无声倒下的身影,瞬间在眼前清晰起来!巨大的悲恸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我们他娘的从尸堆里爬出来——!像野狗一样被撵着跑——!被友军当垃圾丢掉——!被三个蛮狗崽子堵在这鬼地方——!死了这么多人——!流了这么多血——!是为了什么——?!”

苏锐的声音如同受伤神祇最后的战吼,带着一种撕裂天地的力量!

“是为了像条蛆一样——烂死在这鸟不拉屎的破山坳里——?!”

“是为了让蛮狗指着我们的烂骨头——告诉他们的崽子——看——这就是胤人——一群自己抹脖子的软蛋——?!”

巨大的羞辱感和同仇敌忾的暴怒,如同压抑万年的火山,在每一个残兵心中轰然爆发!赵西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刚刚那丝死志被滔天的怒火烧得灰飞烟灭!

苏锐沾满污血的手,极其艰难地、颤抖着,再次探入了自己怀中。

摸索着。

终于,他沾满血污泥泞的手指,触碰到了那面紧贴着他冰冷胸膛的、被撕裂的残旗。更触碰到了那层冰冷的、坚硬的夹层。

指尖用力,抠住布片撕裂的边缘。

嗤啦——!

一声轻微的、布帛被进一步撕裂的声响。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在惨白月光的冰冷辉光下,苏锐极其艰难地、颤抖着,从残旗的夹层里,抠出了那块东西。

那块布满铜绿与深褐血垢的冰冷金属片!

他沾满污血的手,死死攥着这块沉重的金属片,用尽全身力气,高高举起!举向岩拱缝隙外那片惨白的残月!举向冰冷的夜空!

金属片在凄清的月光下,反射着微弱而执拗的光芒。背面,那用粗犷线条刻画的骨哨图案,以及下方那两个古拙、如同刀劈斧凿般的胤文小字——“将军”,清晰地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中!

“看见了吗——?!” 他嘶哑的声音如同穿越时空的呐喊,带着一种沉重如山的份量!

“这是将军的骨哨——是将军的魂——!!!”

“他把这个——连同这面旗——交到老子手里——不是让老子带着你们——像群没头苍蝇一样撞死在这山沟里——!!!”

吼声在凹陷中激荡,如同战鼓擂响在每一个残兵的胸膛!金属片上那古老而凛冽的铁血气息,仿佛将军不屈的英魂在此刻降临!

“将军把旗给了我——把你们交给了我——!” 苏锐燃烧的目光扫过每一张脸,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责任和惨烈的决绝!

“只要老子还有一口气——只要老子眼珠子还能转——!老子就得带着你们——从这鬼地方爬出去——!”

“老子就得用这把烂骨头——替死去的兄弟——多宰几个蛮狗——!!”

“老子就得让这面旗——插在蛮狗尸堆的最顶上——!!!”

“旗在——人在——!!!”

“人在——旗在——!!!”

“这旗——不是插在我们坟头上的招魂幡——!!!”

“是插在蛮狗心口上的——钉子——!!!”

吼声如同受伤神祇最后的咆哮,在狭窄的凹陷中反复冲撞,震得岩壁上的沙尘簌簌落下!刚刚还弥漫的绝望和死寂,被这同归于尽的疯狂咆哮彻底撕碎!残兵们眼中那麻木的死灰瞬间被点燃!汇成一片焚毁一切的复仇烈焰!

“吼——!!!”

“旗在——人在——!!!”

“跟着旗主——杀出去——!!!”

震天的怒吼汇成一股撕裂“鬼哭”风啸的狂暴声浪!赵西猛地拔出腰间的断刀,狠狠劈在身边的岩壁上,溅起一片火星!李老栓死死按住肋下的伤口,眼中再无痛苦,只有被点燃的疯狂!连角落里精神濒临崩溃的石头,也猛地抬起头,沾满泪痕和污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破釜沉舟的狰狞!

苏锐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出大股带着血腥味的白气。他燃烧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被彻底点燃的面孔,最后落在丫丫那张沾满泪痕、却异常执拗的小脸上。

他沾满污血的右手,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却异常坚定地,伸向丫丫。

丫丫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小小的手,同样颤抖着,解下背上紧紧绑缚的残旗,小心翼翼地递到苏锐那只沾满血污泥泞、胆汁和敌人鲜血的手中。

苏锐的手指,冰冷而滚烫,死死攥住了那面撕裂的、浸透无数血火的残旗!粗糙的布帛摩擦着他掌心的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让他即将涣散的意识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他不再看任何人。沾满污秽的头颅转向凹陷外那片被月光勾勒出狰狞轮廓的、更深邃的山坳——鬼哭坳的深处!废矿洞的方向!

他沾满污血的右手,死死攥着那面撕裂的残旗,用尽生命最后残存的力量,高高举起!指向坳内!

一个嘶哑、破碎、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每一个残兵耳中的命令,从他紧咬的牙关中迸出:

“扶老子起来——!”

“背上栓子——!”

“拿起你们的家伙——!”

“我们——往里走——!!!”

---

(本章完)


    (http://isfxs.com/book/GHJFH0-29.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isfxs.com
爱书坊 我的书架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