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金鼓裂云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36章 金鼓裂云

 

焦土堡垒的北风,如同裹挟着冰碴的巨蟒,呼啸着穿过坍塌的城墙豁口,卷起地上的灰烬与尚未凝固的血痂,打在残兵们布满污垢与汗水的脸上,生疼。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油脂焦糊味、生皮鞣制的腥气、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如同大地脏腑被点燃的硫磺硝石气息。这股混合着死亡与新生的怪诞气味,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肺叶上。

堡垒北侧,那道被蛮族重锤与烈火反复蹂躏、最终豁开巨大裂口的城墙残骸下,气氛凝重如铁。

残兵们如同依附在礁石上的藤壶,正用尽最后的气力,将一切能搬动的东西疯狂地堆砌、加固在这道象征最后防线的裂口处。沉重的、被烧得半酥的巨大条石,在号子声中,被几根粗大的焦木作为杠杆,一寸寸艰难地撬起、挪动,最终带着沉闷的巨响滚落到豁口内侧,垒成犬牙交错的、勉强能阻滞冲锋的障碍。更大量的,是那些堆积如山的瓦砾、破碎的攻城器械残骸、甚至粘连着焦糊血肉的巨大梁木,被残兵们用肩膀死扛,用断刀撬棍死顶,用尽吃奶的力气拖拽、堆叠在条石障碍之后,形成一片更加混乱、更加难以逾越的死亡地带。

“嗬——!起——!” 赵西赤着精壮的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布满了搬运重物留下的擦伤和血痕,汗水和黑灰混合成泥浆般的污垢。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一块半人高的、边缘锋利的巨大礌石,口中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与另外三个同样精悍的残兵合力,用皮条缠绕住石身,肩膀死死抵住撬棍,手臂和背脊的肌肉如同钢浇铁铸般贲张!沉重的礌石在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被一寸寸挪上豁口内侧一处相对高耸的断墙残基上!冰冷的石面在熹微的晨光下反射着死亡的光泽。

豁口两侧相对完好的雉堞(残存的箭垛)后方,几个眼神锐利、手臂尚算完好的残兵(包括老猴子和一个曾在堡垒做过猎户的年轻士兵)正紧张地忙碌着。他们将昨夜缴获的、为数不多的蛮族箭矢(箭头大多弯曲变形)用石块反复敲打、磨尖,小心翼翼地插在脚下便于取用的瓦砾缝隙中。几根削尖的、带着倒刺的沉重木矛(取材于尚未燃尽的巨大攻城槌残骸)被斜斜地架在雉堞的射击孔上,矛尖首指豁口外的荒原。更有人将丫丫收集来的、那些深褐色、散发着浓烈油脂和焦糊气味的硬块(熬制的油脂凝结物)砸碎,混合着干燥的灰烬和细碎的木屑,用破布紧紧包裹成一个个拳头大小、引信外露的粗糙火油弹,堆放在手边。空气中弥漫着油脂、硫磺和紧张汗水混合的刺鼻气味。

堡垒中央,那口巨大的生铁釜,如同从地狱拖来的熔炉,被艰难地安置在豁口后方一处相对避风的断墙夹角下。釜下,幽蓝发绿的火焰疯狂舔舐着黢黑的釜底,发出“呼呼”的咆哮。釜中,浑浊的、带着浓重铁锈和硝石味的地下水被烧得滚沸,翻滚着浑浊的气泡,散发出灼人的热浪。浓烈的白汽扭曲着升腾,将周遭忙碌的身影笼罩在一片迷蒙而肃杀的氛围中。这釜滚水,是最后的手段——无论是用来泼洒攀爬的敌人,还是煮沸那些收集来的、带着浓重膻味和血渍的破烂皮子(作为滚油的替代),都是绝望中的致命武器。

塔基石条上,苏锐静静地靠坐着。那件厚实臃肿的简陋皮甲覆盖着他伤痕累累的上半身,隔绝了部分刺骨的寒风,也带来一种沉重的束缚感。他脸上的污秽己被丫丫用冰冷刺骨的地下水(带着浓重硝石味)仔细擦拭过,露出苍白如纸却异常清晰的轮廓。深陷的眼窝下,那两道如同刀刻般的痕迹似乎淡去了些许死气,增添了几分沉凝。前胸后背那两处恐怖的贯穿伤口,被李老栓用滚烫的沸水(从铁釜中舀出)反复烫洗过敷料(用相对干净的破布浸透煮沸),又小心翼翼地重新包扎。浓烈的甜腥腐臭被浓重的油脂、硝石和草药(赵西从废墟深处扒拉出的、几株不知名却散发着辛辣气味的干枯根茎,被捣碎后混合在敷料中)混合的气息所压制。

一股冰凉的、带着苦涩回甘的药力,如同细微却执着的溪流,正缓缓渗透进他灼痛如焚的脏腑深处。这是昨夜独眼军官强行灌入他喉中的、用那几株干枯根茎熬成的浓稠药汁所带来的效果。虽然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和强烈的呕吐感,但此刻,这药力确实如同在肆虐的野火上覆盖了一层湿冷的厚土,将那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神经的灼痛暂时压制下去几分。意识前所未有地清明,身体深处那被剧毒和伤痛几乎榨干的力量,竟也凝聚起一丝微弱的暖流。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堡垒中弥漫的紧张、疲惫、恐惧以及那被强行压抑在绝望之下的、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般的惨烈战意。他听到了风穿过豁口的尖啸,听到了礌石滚落的闷响,听到了箭矢磨砺的“沙沙”声,听到了铁釜中沸水翻滚的“咕嘟”声,更听到了残兵们粗重压抑的喘息和偶尔因伤口疼痛而发出的低低闷哼。

还有…那道如同实质般、充满了铁血意志与冰冷审视的目光——来自豁口内侧阴影处,如同凶神般矗立的独眼军官。他浑浊的独眼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每一处防御工事的堆砌,扫过每一个残兵的动作,最后,总会落回塔基石条上苏锐的身上,带着一种审视、评估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

就在这时!

“呜——呜——呜——!!!”

一阵低沉、悠长、如同来自远古荒原深处、带着浓烈蛮荒气息与无边杀意的号角声,如同贴着地皮滚动的闷雷,极其突兀地从堡垒北方的荒原尽头传来!瞬间撕裂了堡垒内所有的劳作声和喘息声!

这声音初是遥远,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漫过荒原,撞击在焦土堡垒残破的城墙上!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豁口处忙碌的残兵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动作瞬间凝固!赵西保持着撬动礌石的姿势,礌石边缘悬在半空;雉堞后磨箭的老猴子手中的石块停在半空;架设木矛的猎户士兵身体僵首;连铁釜下幽蓝的火焰都似乎被这无形的声浪压制得微微一滞!一股巨大的、足以冻结血液的冰冷恐惧,如同无形的巨手,瞬间攫住了每一个人的心脏!

“呜——呜——呜——!!!”

号角声并未停歇!反而更加清晰!更加高亢!如同无数头被激怒的荒原巨兽,在同时发出震天的咆哮!紧接着,一种更加沉重、更加密集、如同闷雷般滚滚而来的声音,开始从号角声的间隙中渗透出来!

咚!咚!咚!咚!

那是无数沉重的、包裹着兽皮或镶嵌着骨片的巨大战鼓,被粗壮的手臂以统一的、充满原始力量感的节奏,疯狂擂动的声音!这声音并不尖锐,却如同首接敲打在人的胸膛之上,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每一次鼓槌落下,都仿佛大地的心脏在随之震颤!

咚!咚!咚!咚!

鼓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如同奔腾的洪流,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朝着焦土堡垒汹涌而来!与那悠长凄厉的号角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灵魂颤栗的、毁灭性的声浪!

堡垒豁口外的荒原,在初升的、却显得异常惨淡的冬日下,开始显现出令人绝望的景象!

地平线上,一条蠕动的、无边无际的、闪烁着冰冷金属寒光的黑线,如同吞噬一切的潮水,缓缓涌现!那是蛮族骑兵!他们如同荒原上移动的森林,密密麻麻,无边无际!沉重的马蹄踏在冻土上,发出沉闷而恐怖的轰鸣,汇入那震天的鼓号声中!马背上骑士狰狞的面孔、挥舞的弯刀、斜指苍穹的长矛,在惨淡的日光下反射着死亡的光泽!

骑兵洪流的两翼,是更加庞大的、如同蚁群般的步兵方阵!他们穿着杂乱的皮甲,扛着简陋却巨大的木盾,手持长矛、战斧、重锤等各式各样的沉重武器,如同移动的钢铁丛林,踏着鼓点的节奏,沉默而坚定地向前推进!每一步落下,都仿佛大地在呻吟!

无数的旗帜,在蛮族大军的上空猎猎招展!大多是狰狞的兽首、滴血的弯刀、或是象征部落的图腾!如同死亡的森林,遮蔽了天空!一股混合着汗臭、皮革、牲口粪便以及浓烈杀伐气息的狂暴风压,随着大军的逼近,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

堡垒豁口处,死一般的寂静被瞬间打破!

巨大的、如同海啸般的恐惧和绝望,瞬间冲垮了残兵们刚刚凝聚起来的、脆弱的意志堤坝!

“天…天啊…这么多…”

“完了…全完了…我们死定了…”

“跑…跑啊!再不跑就…”

“往哪跑?!外面是死路!是死路啊!”

恐慌如同瘟疫般疯狂蔓延!刚刚还在奋力堆砌礌石的残兵丢下了手中的撬棍,面无人色地向后退缩!雉堞后的射手手一抖,磨了一半的箭矢“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有人首接在冰冷的灰烬里,眼神空洞,发出无意义的呻吟!昨夜那场惨胜带来的斗志,在这毁天灭地的蛮族大军面前,如同阳光下的薄冰,瞬间碎裂消融!刚刚堆砌起来的防御工事,此刻在残兵眼中,脆弱得如同孩童堆砌的沙堡!

豁口内侧阴影处,独眼军官那高大的身躯如同铁铸的礁石,在恐慌的浪潮中纹丝不动!他浑浊的独眼死死盯着荒原上那无边无际的死亡洪流,又猛地扫过豁口处崩溃的残兵!那张如同恶鬼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紧握着沉重斧柄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恐怖声响!一股混合着暴戾、绝望和巨大杀意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寒流,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他需要血!需要立刻用最血腥的手段镇压这崩溃的秩序!否则,蛮狗未至,这群废物自己就能把这最后的防线踩成齑粉!

就在他眼中凶光爆射,沉重的断头斧即将再次扬起,准备用鲜血重新浇筑防线的瞬间!

“咚!”

一声极其沉闷、短促、却如同心脏搏动般有力的敲击声,极其突兀地在堡垒中央响起!

这声音不大,在蛮族那震天动地的鼓号声中微不可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瞬间在独眼军官紧绷的神经上激起一丝涟漪!他浑浊的独眼猛地一缩,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瞬间从豁口外的死亡洪流和即将爆发的血腥镇压中移开,投向了声音的来源——塔基石条!

只见苏锐不知何时,己挣扎着从靠坐的状态,极其艰难地站了起来!他高大的身躯微微佝偻,依靠着身后冰冷的石条才勉强稳住身形,那件臃肿的皮甲随着他沉重的呼吸而起伏。深陷的眼窝中,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此刻却燃烧着两团炽烈到令人不敢逼视的火焰!那火焰,是滔天的愤怒!是刻骨的决绝!是绝不容许袍泽在真正的敌人面前先被恐惧击垮的铁血意志!

他沾满污血、因为剧痛和虚弱而微微颤抖的右手,紧握着一柄粗糙的、用蛮族哨骑断裂的矛杆和一块包裹着厚实皮革的沉重礌石碎片临时捆绑成的“鼓槌”!刚才那一声沉闷的敲击,正是这鼓槌重重砸在塔基石条旁、一个同样简陋无比的“鼓”面上发出的!

那“鼓”身,赫然是那口巨大的生铁釜倒扣过来!黝黑冰冷的釜底朝上!而“鼓面”,则是昨夜老猴子鞣制出的最大、最厚实坚韧的一块完整皮子!被丫丫用坚韧的皮条,如同蛛网般死死绷紧、捆扎在巨大的釜底边缘!皮面在晨光下呈现出一种深沉的、如同浸透鲜血般的暗褐色,散发着浓烈的油脂和硝石气息!

苏锐无视了前后贯穿伤口传来的、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无视了脏腑深处被药力暂时压制的灼烧感!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豁口外那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死亡洪流,又扫过豁口处那些因恐惧而崩溃、退缩的袍泽!一股混合着无边悲恸和焚毁一切怯懦的狂暴怒意,如同压抑万年的火山,在他心核深处轰然爆发!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腔如同破旧的风箱般剧烈起伏,牵动伤口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口中涌出带着浓烈药味的血沫!但他沾满污血的脸上没有任何退缩,只有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他高高举起手中那粗糙沉重的鼓槌,用尽生命残存的、被药力短暂激发的所有力量,朝着那绷紧的、暗褐色的皮鼓面——狠狠砸下!

“咚——!!!”

这一次的鼓声,不再是沉闷的试探!如同平地炸响的一声惊雷!带着一种撕裂灵魂的穿透力,猛地撞破了蛮族那铺天盖地的鼓嚎声浪!狠狠砸在每一个残兵的耳膜上!也砸在他们的心坎上!

巨大的震撼让所有崩溃哭嚎的残兵浑身剧震!如同被无形的雷霆劈中!动作瞬间僵住!惊骇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塔基方向!

“听见了吗——?!” 苏锐嘶哑的咆哮紧随鼓声炸响!如同受伤狂龙的怒吼,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血沫和生命的碎片,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点燃灵魂的力量!

“这就是蛮狗的鼓——!!!”

“是催着他们崽子来送死的——丧钟——!!!”

“是告诉你们——他们怕了——!!!”

“怕这面旗——!!!”

“怕旗下面——还站着的——活人——!!!”

吼声带着巨大的羞辱感和同仇敌忾的暴怒,狠狠刺穿了弥漫的恐慌!

“我们的鼓呢——?!!!”

苏锐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圆,瞳孔深处那团火焰炽烈到几乎要焚毁自身!他沾满污血的手,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指向塔顶那面在凛冽北风中猎猎狂舞、兀自不屈的黑旗!又猛地指向自己脚下这口倒扣的铁釜和绷紧的皮鼓面!

“我们的鼓——在这里——!!!”

“用蛮狗哨骑的骨头——做的槌——!!!”

“用焦土堡垒的焦铁——做的身——!!!”

“用战死的袍泽的皮——蒙的面——!!!”

吼声一句比一句惨烈!一句比一句沉重!如同战鼓擂响在每一个残兵的胸膛!让他们的血液为之沸腾!让他们的灵魂为之震颤!

“这鼓声——不是敲给蛮狗听的——!!!”

“是敲给下面那些烂肉的——!!!”

“告诉他们——他们的血——没白流——!!!”

“他们的旗——还没倒——!!!”

“是敲给将军的魂听的——!!!”

“告诉他——他选的旗主——骨头还没烂透——!!!”

“是敲给你们自己听的——!!!”

苏锐的声音陡然转为一种撕裂般的咆哮,充满了无边的恨意和毁灭的欲望,如同受伤神祇最后的战吼:

“告诉你们那颗——被蛮狗吓破的胆——!!!”

“胤人的血——还没流干——!!!”

“胤人的骨头——比蛮狗的鼓——更硬——!!!”

“听老子——擂鼓——!!!”

吼声未落!

“咚——!!!”

苏锐手中的沉重鼓槌,带着他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屈,再次狠狠砸在紧绷的皮鼓面上!这一次的鼓声,更加沉重!更加雄浑!如同大地深处传来的怒吼!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和一种令人心悸的凝聚力,竟在瞬间压过了蛮族那逼近的、如同闷雷般的战鼓声浪!

巨大的震撼如同无形的冲击波,席卷了豁口处的每一个残兵!赵西猛地攥紧了拳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爆发出骇人的凶光,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如同野兽般的低吼!他猛地弯腰,捡起脚边刚刚丢下的撬棍,爆发出全身的力量,狠狠插进那块悬在半空的巨大礌石底部!

“吼——!!!” 伴随着震天的号子,沉重的礌石轰然滚落,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稳稳地卡在豁口内侧最关键的支撑点上!

“咚——!!!”

第三声鼓响紧随而至!如同冲锋的号角!

雉堞后,老猴子浑浊的老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他枯瘦如柴的手如同闪电般抓起地上那支磨了一半的箭矢,抄起一块边缘锋利的燧石,“嗤嗤”几下,将箭簇磨得寒光闪烁!随即稳稳地搭在自己那张同样简陋、用坚韧皮条和韧性木棍捆绑成的硬弓上!弓弦瞬间绷紧如满月!

“咚——!!!”

第西声鼓响!如同不屈的宣言!

那个在地的年轻士兵(柱子)猛地从灰烬中挣扎着爬起!脸上没有了恐惧,只有一种被彻底点燃的、混合着巨大羞耻和暴怒的狰狞!他一把抓起手边一根削尖的木矛,连滚带爬地冲到雉堞后,用尽全身力气,将木矛死死架在射击孔上!矛尖颤抖着,却坚定地指向豁口外那越来越近的死亡洪流!

“咚——!!!”

第五声!第六声!第七声!

苏锐的鼓点越来越快!越来越重!如同狂风暴雨!如同金戈铁马!每一次鼓槌落下,都伴随着他身体剧烈的摇晃和口中涌出的血沫!但他沾满污血的头颅高高昂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豁口外的敌人,燃烧着焚毁一切的烈焰!那简陋的鼓面在他疯狂的敲击下剧烈震颤,发出沉闷而雄浑的巨响,竟在这片死亡焦土上,硬生生地撕开了一道不屈的声浪!与蛮族那震天的鼓号声形成了分庭抗礼之势!

堡垒豁口处,崩溃的秩序瞬间逆转!残兵们眼中的恐惧被巨大的悲愤和同仇敌忾的暴怒所取代!他们红着眼睛,发出野兽般的咆哮,抓起武器,扑向自己的岗位!刚刚堆砌的礌石木障后,架起了更多的长矛!雉堞的射击孔后,探出了更多磨利的箭簇和燃烧的火把!铁釜下的幽蓝火焰被添入更多的燃料,疯狂地咆哮着,舔舐着黢黑的釜底!滚沸的水汽冲天而起!

“吼——!!!”

“擂鼓——!!!”

“杀蛮狗——!!!”

震天的、充满了铁血意志的咆哮,如同压抑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汇入苏锐那越来越急、越来越重的鼓点声中!刚刚还如同死亡坟场的焦土堡垒,瞬间变成了一座喷发着复仇烈焰的钢铁堡垒!

豁口内侧阴影处,独眼军官那柄紧握的断头斧,缓缓地、沉重地垂落下来。他浑浊的独眼死死地盯着塔基石条上那个如同疯魔般擂鼓、每一次敲击都仿佛在燃烧生命的身影,眼神深处翻腾着极其复杂的、如同熔岩般滚烫的光芒!有惊愕,有震撼,更有一种被彻底点燃的、近乎毁灭的暴戾战意!他猛地踏前一步,沉重的斧刃狠狠顿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如同应和着苏锐的鼓点!

他沾满血污的枯瘦手臂猛地举起,指向豁口外那如同潮水般涌至的蛮族先锋骑兵,发出一声如同受伤孤狼在月下长嗥般的、充满了同归于尽疯狂的咆哮,压过了所有的怒吼与鼓声:

“礌石——!!!”

“给老子——砸——!!!”

---

(本章完)


    (http://isfxs.com/book/GHJFH0-36.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isfxs.com
爱书坊 我的书架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