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巷逃出来，陈默没有片刻停留。
他知道，墨镜男虽然暂时撤退，下一次的追杀，随时会卷土重来。
他躲进一个公厕的隔间，反锁上门。冰冷的门板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也给了他一丝喘息之机。
他掏出那部从“虚忆”追兵身上缴获的手机。
通体漆黑，无标无识。
没有密码，没有图形，只有一个不断旋转的黑色旋涡眼图案，与刘东海记忆里看到的加密图标，别无二致。
陈默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他深吸一口气，伸出食指，悬在冰冷的屏幕上方。
下一秒，他的指尖动了。
那是一种反逻辑的舞动，指尖没有追逐旋涡的旋转，反而以一种诡异的逆向轨迹，在屏幕上急速划过。那些轨迹看似杂乱无章，却仿佛在勾勒一道无形的符咒，一道他从未学过，此刻却铭刻在肌肉记忆深处的解锁密语。
当最后一笔落下，飞旋的旋涡戛然而止。
“嘀。”
一声轻响，屏幕解锁。
主界面简洁到极致，只有西个图标：“通讯”、“任务”、“资料库”、“回收站”。
陈默立刻点开“通讯”图标。
里面是一份加密的联系人列表，所有的名字，都是用代号来显示的。
“书记官”、“调律师”、“猎犬”、……以及最上方的“造梦师”。
大部分的通话记录，都是加密通话，无法查看具体内容。
随即又点开了“任务”图标。
一条最新的信息，映入眼帘。
【调度通知：编号A-7物资，今晚23:00，城南废弃工厂区3号仓库交接。交接人：夜枭。接收人：渡鸦。 】
【备注：常规流程。 】
夜枭？渡鸦？
又是两个陌生的代号。
陈默的眉头皱起，这条信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
一场常规的物资交接，需要选在三更半夜、一个鸟不拉屎的废弃工厂？
而且，他快速翻阅了其他任务记录，要么加密，要么语焉不详。唯独这一条，把交接双方的代号写得清清楚楚。
太刻意了。
就像……生怕别人看不到一样。
一个诱饵？
陈默心中警铃大作。
但他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他们不可能知道手机在自己手上，更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为他量身定做一个陷阱。
也许，这只是一次普通调度，对方的保密级别不高，所以信息才如此首白。
无论如何，这是他目前唯一的线索。
坐以待毙，才是最大的风险。
他必须去那个废弃工厂看一看。
不接触，不打草惊蛇，只在暗中观察，看看所谓的“A-7物资”究竟是什么，看看那个“夜枭”，又是个什么货色。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无法遏制。
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几个小时。
足够了。
将手机揣回兜里，陈默拉低帽檐，推门走出公厕，混入人流之中。
……
一间昏暗的出租屋。
一个男人头发凌乱、胡子拉碴，抱着头，蜷缩在沙发上。
自从被警局放回来，刘强的生活就彻底乱了套。
他只是个普通的家政工，那天接了单子，去刘东海家做清洁。
他记得很清楚，主人说书房不用打扫，自己打扫完客厅和卧室，拿了钱，他就回家了。
一切和往常一样。
当警察找到他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他们反复地问他那天晚上的所有细节，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他把自己记得的一五一十都说了，甚至用上了测谎仪。
结果显示，他没有说谎。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但他妈的，从那天起，他就开始做同一个噩梦。
梦里，他穿着蓝色工作服，推着清洁车，走进了刘东海的书房。
刘东海看见他，仿佛见了鬼一般，刚吐出一个“你”字。
梦里的“自己”，以一种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恐怖速度，闪到刘东海身后，一记手刀，精准地砍在他的后颈。
干净，利落，高效。
每一次，他都在刘东海倒下的瞬间惊醒，浑身被冷汗浸透。
更可怕的是，梦境正在侵蚀现实。
他走在路上，，在工作中，眼前都会闪过这个画面。
记忆告诉他，他是个老实本分的保洁员。
但愈加真实的“梦境”，却在不断告诉他另一个的故事。
“我……我到底做了什么？”刘强抱着头，痛苦地嘶吼。
他快疯了。
他不敢告诉朋友，怕被当成疯子。
终于，在又一夜的折磨后，他鼓起所有的勇气，再次走进市刑侦支队的大门。
……
市刑侦支队办公室。
“王队，外面有个叫刘强的找您，说是……有急事。”
“刘强？”
王振国正盯着一堆卷宗，听到这个名字，眉头一跳。
刘东海案里那个保洁员？
嫌疑己经排除了，他自己跑回来干什么？还点名找我？
王振国瞬间意识到，这里面有事。
“让他进来。”
门被推开，刘强拘谨地走了进来。
他着比上次审问时还要憔悴，眼窝深陷，面如死灰。
一见到王振国，像是看到救星，嗓子眼都带上了哭腔。
“王……王队长……”
“坐。”王振国指了指椅子，给旁边的张宇递了个眼色，“有什么事，慢慢说。”
“王队长，我……我觉得我可能……疯了。”刘强一坐下，情绪就有些崩溃，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这几天的噩梦和白天的幻觉全说了出来。
听完，张宇一脸匪夷所思：“你说……你梦见自己打晕了刘东海？”
“不是梦，那感觉……太真实了！就像我真的做过一样！”刘强激动地挥舞着手。
王振国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想起陈默，想起那个神秘的“记忆交易所”。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中成型。
“刘强，别激动。”王振国站起身，声音沉稳，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你这种情况，可能是接受调查，压力太大造成的应激反应。这样，我找个专家给你看看，做个检查，好吗？”
“好，好，谢谢王队长！”刘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
王振国立刻带着刘强，秘密地前往市第一人民医院，找到了神经内科的主任，一个老同学。
脑电图、功能性磁共振……一系列检查下来，结果出来了。
老同学拿着几张大脑扫描图，脸色严肃得能拧出水来。
“老王，你带来的这人……情况很不对劲。”
“怎么说？”王振国的心提了起来。
“你看这里，”主任指着片子，一个被标记出来的区域，“这是大脑负责记忆存储，和情绪反应的海马体与杏仁核区域。”
“正常人的神经元活动轨迹，应该是连贯、有序的。但是他的……你看，这里有明显断裂、重组，甚至……被强行覆盖的痕迹。”
“说人话。”
“简单说，”主任深吸一口气，看着王振国，一字一顿说道，“他的脑子里，有两段关于同一件事的记忆。一段是他自己的，但很微弱，像被压在箱底。另一段，也就是‘去刘东海家正常清洁’的记忆，从神经元特征看，根本就不是他的！像是……像是被人用某种技术，硬生生‘写’进去的！”
“写”进去？
这己经超出了他能理解的犯罪范畴。
“老同学，你确定吗？”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用我的职业生涯担保。”主任的表情无比严肃，“这种技术，我只在国外一些理论论文里见过类似猜想。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能做到。”
王振国放在口袋里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发白。
他脑子一片混乱。
如果刘强说的是真的，如果他的记忆真的被人动了手脚……
这意味着，他之前在警局提供的“完美”证词，就是一个谎言！
真正的凶手，用一段伪造的记忆，给自己制造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然后大摇大摆地，从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那凶手……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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