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出何婉婷家，灼热的阳光有些刺眼。
一个念头如警钟般在脑中炸开——他手上这块小小的硬盘，是“虚忆”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夺回的命根子。
而张宇和昏迷的白文海，还在那个废弃仓库里。
那里，己经不再安全。
必须立刻转移！
可他一个人，带着一个累赘，在这座危机西伏的城市里，能躲到哪里去？
王振国。
这个名字跳了出来。尽管戒心未消，但这个男人，是眼下唯一的选择。
这是一场豪赌，赌王振国在“对付虚忆”这件事上，和他目的一致。
陈默冲进街角的公用电话亭，抓起话筒，拨通了那个号码。
“是我。”他声音压得极低。
电话那头的王振国没有半点意外：“东西到手了？”
“到手了。我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立刻！”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
“东郊，海棠路78号，独栋二层民房，院里有棵大槐树。”王振国语速极快，不带一丝废话，“钥匙在门口左手第三块地砖下。进去，等我。”
“好。”
挂断电话，陈默拦下一辆出租车，用几乎是命令的语气吼道：“去城西废弃工厂，给你三倍车费，用最快的速度！”
回到仓库时，守在车里的小张几乎是弹了起来：“陈哥！”
“别废话，搭把手！快！”
两人手忙脚乱地将昏迷的白文海塞进面包车后座，引擎发出一声咆哮，轮胎摩擦着地面，绝尘而去。
……
海棠路78号。
一栋毫不起眼的民房，院中一棵老槐树遮天蔽日。
陈默在地砖下摸到冰冷的钥匙，打开门，一股干燥无尘的空气扑面而来。这里不像住宅，更像一个随时准备启用，也随时准备被抛弃的据点。
他们刚把白文海安顿在二楼，王振国的车就悄无声息地滑进了院子。
“灯塔的安全屋，物理隔绝网络，最高级别加密。”王振国言简意赅，指了指客厅中央那些造型冷硬的专业设备，“在这里，没人能找到你。”
陈默没说话，只是将那个真空袋里的特制硬盘拿了出来。
“需要帮忙吗？”
“不用。”陈默摇头，“我自己来。”
他要亲手验证，自己那股苏醒的、关于数据的本能，究竟恢复到了什么地步。
王振国给他泡了杯热茶，便和小张退到角落，像两尊沉默的雕像。
陈默深吸一口气，将那个刻着衔尾蛇的硬盘接入主机。
没有反应？
电脑像个瞎子，对这个新接入的硬盘视而不见。
这东西，被从物理层面锁死了。
陈默皱起眉，十指在键盘上敲下一连串指令，试图从底层协议撬开一条缝隙。
屏幕上，只有一排排鲜红的错误代码，冰冷而无情地嘲笑着他的徒劳。
不行。
常规手段，根本没用。
陈默靠在椅背上，烦躁地揉着太阳穴。目光再次落在那诡异的衔尾蛇图案上。
这个图案……破解手机时那种“拓扑结构”……
这会不会也是一把物理层面的……钥匙？
他猛地起身，从桌上拿起一把精密螺丝刀，撬开了硬盘外壳。
看清里面的瞬间，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他妈的根本不是硬盘！
没有盘片，没有磁头，只有一块淡蓝色的凝胶，里面浸泡着无数比发丝还细的生物神经元，像一片被囚禁的星空，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那些“星星”还在动，像活物一样，以一种诡异的韵律，在那凝胶中有规律地搏动着。
这是什么鬼东西？！
生物硬盘？
陈默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再次被刷新。
想用普通电脑读取这里面的数据，无异于想用扳手去修复一个人的大脑。
必须找到一个“接口”，一个能和这块“活大脑”沟通的接口。
他的目光在那片搏动的神经元上寸寸扫过。
就在这时，后颈处，一股冰冷的刺痛猛然袭来！
很轻微，却像一根针，精准地扎进了他的神经中枢。
他瞬间屏住呼吸，将全部感知汇聚于那股刺痛的源头。
他“看”到了。
在那片蓝色凝胶的中央，有一个微小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光点，颜色与其他神经元截然不同。
它像一颗沉睡的心脏，以固定的频率微弱闪烁，而他后颈的刺痛，正是被这闪烁所引动！
这是……凌的意识碎片？
她也在这块硬盘里？！
陈默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这股凉意，是她在求救，还是……在指引？
他死死盯着那个光点，发现它的每一次闪烁，都与周围无数神经元的搏动形成一种复杂到恐怖的共鸣。
那是纯粹的、原始的信息洪流，是无数意识碎片的哀嚎与低语！
而他，陈默，那个被称为“默语者”的人……
在听到这片混沌噪音的瞬间，竟然……听懂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想知道为什么。
他只知道，他必须把这些“声音”，翻译出来。
他再次坐回电脑前，双手重重落在键盘上。
这一次，他不再是破解，而是转述。
他将脑中那场疯狂的“神经元风暴”，那奔腾咆哮的信息洪流，一个字节一个字节地，转化成计算机能够理解的冰冷代码。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狂舞，快到出现了残影，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角落里，王振国看着状若癫狂的陈默，锐利的眼中闪过震惊、欣慰，以及一丝……深深的担忧。
那个真正的“默语者”，正在从这具失忆的躯壳里，破茧而出。
不知过了多久，当陈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敲下回车键。
世界，安静了。
屏幕上所有的错误提示瞬间消失，取而代代之的，是一个正在缓缓加载的进度条。
陈默全身脱力，瘫倒在椅背上，大口喘息，汗水己经浸透了后背。
进度条走到100%。
一个名为“衔尾蛇”的文件夹，静静地出现在屏幕中央。
陈默移动着颤抖的鼠标，点开了它。
里面的内容，让他瞬间忘记了疲惫，只剩下一种从脊椎骨升腾而起的、彻骨的寒意。
没有实验视频。
只有一份份被标记为“最高绝密”的设计图纸、理论构想和项目进度报告。
【项目名称：衔尾蛇（Ouroboros）】
【项目负责人：造梦师】
核心理念：建立覆盖全球的去中心化记忆共享网络。通过将人类意识数据化，上传至“衔尾蛇”系统，实现个体永生，与集体意识统一。】
【技术核心：以“钥匙”为中央处理器，负责网络稳定与数据处理。】
【项目阶段：最终阶段准备中。】
【最终执行地点：潘多拉基地。】
潘多拉！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往下看，是“潘多拉”基地的详细资料。
一座建在未知海岛上的巨大基地，结合了生物科技与信息技术的巨大研究基地。
有着最先进的实验室，最强大的服务器，还有……一支装备精良的私人武装。
基地的核心，是一个被称为“摇篮”的巨大维生装置。
照片旁边，一行备注触目惊心——
“‘钥匙’的最终容器。待‘钥匙’意识与躯体完全同步，即可激活‘衔尾蛇’系统。届时，新世界的大门，将为我们敞开。”
而“摇篮”里躺着的那个模糊身影……
是凌。
造梦师……那个疯子，他根本不是要给女儿造什么庇护所！
他要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当成一台超级生物计算机的……活体CPU！
他要把全世界的人，都变成他疯狂网络里的一串数据！
他要当的，是新世界的……神！
血液仿佛凝固了。
陈默终于明白了“虚忆”那最深、最黑暗的野心。
就在这时，他看到所有资料的最底下，还有一份残缺的日志。
作者：初代“默语者”——陈正。
【……我失败了。我没能阻止江弘文那个疯子。】
【赵东……兄弟……对不起。】
【白文海也被他废了……下一个就是我。】
【我把‘衔尾蛇’的备用数据藏在了这里，这是最后的希望。我不知道还能信谁，只能赌，赌有一天，有个对的人能找到它。】
【凌……可怜的孩子……江弘文不配当她父亲。他要把她变成没有灵魂的怪物……一个祭品。】
日志最后，是一句写给他的话，字迹因激动而潦草扭曲：
【陈默，我的儿子。原谅我，不能陪你长大了。如果你看到这些，快跑。离他们越远越好。永远……别回头。】
日志，到此为止。
父亲……
那个在照片上眼神平静深邃的男人，是他的父亲。
他也死在了“虚忆”手上。
一股混合着无尽悲伤与滔天愤怒的火焰，在他胸中轰然引爆，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剧痛。
跑？
不。
他不会跑。
他的父亲，他的战友，己经用生命为他照亮了前路。
他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屏幕上“潘多拉”基地的坐标上，像一头被逼入绝境、准备搏命的野兽。
他要去找他们，那个叫“潘多拉”的地狱。
不只为了那个叫凌的女孩。
也不只为了那个被遗忘的向日葵约定。
更是为了……
继承父辈的遗志，为了复仇！
这场跨越了两代人的战争，由我来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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