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明家出来，天边泛起鱼肚白。
冷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却吹不散几人心头的寒意。
“牧羊人”的战书，像一根刺，扎进了每个人的神经。
他们终于知道，终点站是“潘多拉”，一座被称为“地狱”的孤岛。
但地狱的门，在哪儿？
面包车里，死一般寂静。
“还得去见见那只老狐狸。”窗外街灯掠过，王振国率先打破了沉默。
陈默点头，他知道是谁。
——书记官。
那个藏在“昔忆阁”里的男人，通往地狱的唯一向导，哪怕这是又一个陷阱。
……
入夜，僻静的老巷。
推开沉重的木门，那股檀香与旧书卷混合的气味依旧。
柜台后，须发皆白的老者头也不抬，细长的毛笔在一本线装书上游走，仿佛在描摹着谁的命运。
“这么快就回头了？”他声音平淡，像在问一个晚归的家人，“是遇到麻烦了？”
王振国没有废话，将一张照片推到他面前。
照片上，是李明那张和善的脸。
“你的一个老朋友，失踪了。”
老者扶了扶老花镜，眯眼看了看，笔尖一顿，在纸上留下一个墨点。
他抬起头，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李副队长？警队的人，怎么会失踪？”
这只老狐狸，演得可真像。
“他不是失踪。”陈默的声音像外面的冷风，“他是回家了。”
他将那张李明留下的“邀请函”，拍在柜台上。
老者的目光扫过纸条，当他念出“牧羊人”三个字时，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终于掠过一抹难以掩饰的阴鸷。
“原来是他……”老者放下笔，靠在椅背上，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我早该想到的，除了他，没人能在组织里当一把藏得这么深的刀。”
“看来你很了解。”王振国紧盯着他。
“‘造梦师’最忠诚的狗，”老者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从柜台下拿出那条向日葵项链，放在桌上，“负责清理门户，比如我，比如……当年的白文海。”
他轻轻敲了敲桌面：“说吧，你们想知道些什么？”
“所有关于‘潘多拉’的情报。”王振国一字一顿。
“凭什么？”老者笑了，笑声干涩，“王队长，你我不是同路人。我为什么要帮警察？”
“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王振国逼近一步，“江弘文。你想他死，我们也想。这条船，你上不上？”
老者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他沉默了许久，目光在王振国和陈默之间游移，最后定格在陈默身上。
最终，他缓缓地点了点头：“好。我可以帮你们。但不是因为你，王队长。而是因为……他。”
“好。”他缓缓点头，“不为警察，为他‘默语者’的身份，也为了……那条项链的主人。”
他起身，从巨大的书架深处抽出一本厚重的建筑图集，摊在柜台上。
“‘潘多拉’的骨架。”老者指着复杂的蓝图，“十几年前，我也参与了设计。后来江弘文疯了，我就退出了。现在的它，血肉肯定都换了，但这身骨头，轻易变不了。”
陈默和王振国立刻凑了过去。
那是一份极其复杂和精密的蓝图。
“能源中心，”老者点着图纸上的一处，“这里应该还保留着一个物理断电开关，能让基地的防御系统瞎几分钟。”
他又划向另一处：“废水处理通道，理论上是唯一的逃生路线。当然，也可能是首通地狱的单程票。”
他点了几个位置，像是在棋盘上落子：“这些，是它曾经的弱点。现在，可能是机会，也可能是江弘文和‘牧羊人’为你们准备的墓碑。这份图纸，是蜜糖，也可能是砒霜，敢不敢喝，看你们自己。”
王振国眼神深邃，他知道，这杯酒里，毒比蜜多。
“还有呢？”陈默问。
老者的脸上，浮现一抹诡异的笑：“江弘文在岛上养了一群特殊的‘守卫’。不是人，是实验中精神被碾碎，只剩下攻击本能的‘失败品’。一群没有痛觉，不知疲倦，只为杀戮而生的怪物。”
陈默和王振国的呼吸，同时一滞。
“最后，我再送你们一个消息。”
“最后，再送你们一个名字。”老者重新坐下，端起冷茶，“潘多拉内部，有个核心技术员，代号‘钟摆’。他和江弘文的理念不合，一首在忠诚和背叛之间摇摆。”
“钟摆？”
他看着两人，声音里充满了蛊惑：“找到他，策反他，他能成为你们在地狱里唯一的光。当然，他也可能是‘牧羊人’为你们准备的，最致命的那个诱饵。”
“言尽于此。”老者端茶送客。
陈默拿起那份沉甸甸的、真假难辨的蓝图，伸手去拿桌上的项链。
一只干枯的手，更快一步，按在了项链上。
“年轻人，”老者看着他，浑浊的眼珠里精光一闪，“交易，得等价。这份情报的‘重量’，可比你上次那段记忆，重得多。”
“你想要什么？”陈默的心沉了下去。
他知道，这只老狐狸，终究还是露出了獠牙。
“就用它。”老者的手指敲了敲向日葵项链，“你们赢了，它物归原主。你们要是死在里面……它就留在这儿，给我当个念想。”
陈默盯着那双看不见底的眼睛，他知道，自己没得选。
“好。”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他和王振国转身离开。
背后，老者拿起那枚向日葵项链，凑到灯下，脸上露出了一个无人能懂的、近乎痴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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