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阿尔诺城外。
冰冷的雨丝，如同细密的钢针扎落，浸透了大地，也浸透了科洛费尔单薄的衣衫。
脸色惨白如纸，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源于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
他只是恍惚记得自己之前醉酒时被人点了下额头。
可自从那之后，总有些奇怪的事情缠绕着他。
而首到黛珂翻阅古籍，提到一种名为符文的东西，才让科洛费尔明白，自己的体内多出了的东西到底带来了怎样的哇力量。
'灾厄……'
这个冰冷的词语在他脑海中轰鸣，这也是他这段时间经历最为明显的感受。
仅仅是在这座属于德兰比家族的领地——阿尔诺城中待了一天。
仅仅一天！
城中便毫无征兆地爆发了致命的瘟疫，源头不明，迅速蔓延；
数处贵族宅邸和仓库燃起诡异的火灾，火势猛烈，水浇不灭；
坚固的城墙在沉闷的轰鸣声中毫无征兆地坍塌，碎石掩埋了巡逻的士兵；
甚至一道惨白的、毫无雷声预兆的雷霆从天而降，劈中了城中心的钟楼！
……
这一切，都像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科洛费尔的心上。
好似他的“存在”本身，就是移动的灾祸之源。
虽然德兰比家族固然因此焦头烂额，损失惨重，但那些在瘟疫中哀嚎死去的平民，那些被火焰焚毁家园的商贩，那些被压在城墙废墟下的无辜路人……
他们的血泪和绝望，噬咬着科洛费尔的良知。
他不想滥杀无辜！
复仇的目标是德兰比家族那些披着人皮的恶魔，不是这些挣扎求生的普通人！
如果为了复仇而制造更多的悲剧，他和那禽兽不如的霍克，又有什么区别？
够了！
科洛费尔猛地低吼一声，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啪！
清脆的响声在雨夜中格外刺耳，脸颊火辣辣地疼，嘴里甚至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听着，科洛费尔！'
他对着冰冷的雨幕发出自己濒临崩溃的灵魂嘶喊，'你不是他们！你是人！你还有……人性！'
然而，那复仇的火焰并未因此熄灭，反而像是被这自残的举动刺激得更加狂暴。
它在心底深处疯狂摇曳，低语着诱惑的毒言：
'德兰比家族根深蒂固……可不流足够的血，如何撼动？'
'那些平民？他们……他们的牺牲，是为了更大的正义！'
'想想你死去的亲人！想想他们的哀求！想想霍克得意的嘴脸！'
'不惜一切代价……复仇……让德兰比的血……染红阿尔诺的每一块砖石！'
……
"不……不……"
科洛费尔痛苦地抱住头，指甲深深抠进头皮，身体顺着身后冰冷粗糙的橡树树干滑坐在地。
泥水浸透了他的裤子，刺骨的寒意也无法冻结心中冰火交织的煎熬。
他蜷缩在树下，像一只野狗，嘴里不受控制地发出意义不明的呓语："……代价……复仇……血……"
不知过了多久，车轮碾压泥泞道路的咕噜声由远及近，伴随着马匹的嘶鸣。
一辆装饰华丽、却因雨夜疾驰而显得有些狼狈的西轮马车，像失控的野兽般从科洛费尔蜷缩的橡树旁飞掠而过！
"啊——！"
"轰隆！咔嚓！"
马车的一个轮子猛地撞上道路中央一块被雨水冲刷出来的坚硬石头，整个车身发出刺耳的呻吟，剧烈地倾斜、摇摆，最终彻底失去了平衡，轰然侧翻在泥泞的路边！
瞬间厢亭蓬布撕裂，车轮兀自空转。
"咳咳咳……该死！是哪个不长眼的贱民在路中间放石头？！"
一个愤怒又带着疼痛的女声从翻倒的车厢里响起。
车蓬被一只戴着精致蕾丝手套的手粗暴地掀开，一名发髻散乱的少女狼狈地爬了出来。
她环顾西周，沾着污泥的脸因愤怒而扭曲，目光瞬间锁定了蜷缩在橡树下狼狈不堪的科洛费尔。
"是你！"少女像发现了罪魁祸首，踩着泥水几步冲过来，尖利的指甲几乎要戳到科洛费尔的鼻尖，"是你干的！该死的贱民！你想害死我吗？！"
冰冷的雨水顺着科洛费尔的头发流进眼睛，他抬起头，眼神空洞而疲惫，声音沙哑："不是我……我只是坐在这里……什么都没做……"
"啪！"
少女根本不理会，一记响亮的耳光带着风声狠狠抽在科洛费尔的脸上！
巨大的力道让他本就眩晕的脑袋猛地一偏，脸颊瞬间红肿起来，火辣辣地疼。
"还敢狡辩！"
少女指着科洛费尔的额头，盛气凌人，但当她看清科洛费尔在雨水中显得格外苍白俊秀的脸庞时，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语气竟带上了几分施舍般的傲慢。
"哼！长得倒是不错……算你这张脸救了你一命。"
她扬起下巴，"我给你一个机会，好好服侍我，把我伺候舒服了，你才有活下去的机会！否则…"
少女说完冷笑一声，威胁不言而喻。
科洛费尔缓缓扭过头，雨水顺着被打红的脸颊流下："雨天路滑，你驾驶马车跑得太快，轮毂打滑……才……”
"啪！"
又是一记更重的耳光！狠狠抽在他另一边脸上！力道之大，让他耳朵嗡嗡作响。
"贱骨头！听不懂话么……"
少女的耐心彻底耗尽，美丽的脸上只剩下狰狞的暴戾，"你听不懂人话？还是活腻了找死？！"
就在这时，几匹快马载着气喘吁吁的护卫赶到。
护卫们慌忙下马，单膝跪在泥泞中："小姐！您……您的马车太快了，我们实在追不……"
"废物！一群饭桶！要你们有什么用？！"
少女正在气头上，无处发泄的怒火瞬间倾泻到护卫头上，她抬脚狠狠踹在为首护卫的头盔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连个贱民都能弄坏我的马车！给我把他捆起来！"
少女指着科洛费尔，语气森冷，"弄坏了我的马车，我要好好教教他，在阿尔诺城，什么是规矩！"
科洛费尔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两个如狼似虎的护卫死死按住肩膀。
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指痕，他抬起头，眼中是深不见底的冰冷："律法要讲证据……"
"证据？"
少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串尖锐刺耳的笑声，
随即走上前，用镶嵌着宝石的坚硬鞋尖，狠狠一脚踹在科洛费尔毫无防备的小腹上！
"呃！"
科洛费尔痛得瞬间弓起了身体，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
少女还不解气，又对着他弓起的肋下，用尽力气狠狠捣了一拳！
科洛费尔闷哼一声，眼前发黑，几乎窒息，剧烈的疼痛让他全身痉挛。
"听好了，贱民！"
少女居高临下地看着痛苦蜷缩的科洛费尔，雨水打湿了她华丽的衣裙，却洗不掉她脸上的残忍，"
在阿尔诺城，德兰比家族的话，就是规则！德兰比家族的意志，就是证据！没当场要了你的烂命，己经够你感恩戴德一辈子了！带走！"
少女嫌恶地挥了挥手，护卫们粗暴地将几乎无法站立的科洛费尔拖拽起来，像扔一袋垃圾般丢向另一匹空着的马背。
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浇在他身上，腹部的剧痛和肋下的闷痛交织，远不及心中感到的绝望来得刺骨。
……
不远处，一座废弃哨塔的阴影里。
陈晓静静地伫立在雨幕边缘，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改变，势必会带来流血。"
陈晓的声音低沉而缥缈，在雨声中几不可闻。
流血，势必会有人死去。
善恶与否，强弱与否，都会死去，皆为代价。
……
陈晓看着科洛费尔在马背上痛苦蜷缩的背影，没有动手的打算。
科洛费尔的理想国度……可不是仅凭善良的愿望和干净的手……就能塑造出来的。
"你的善良，你的恶念……终究要在血与火的熔炉中，做出取舍……"
陈晓拿着手札，靠着陈旧的墙壁上，指尖钢笔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那辆刚刚提速的马车，车轮再次在湿滑泥泞的道路上猛地打滑！
只是这一次，失控更加彻底，整辆马车冲出了道路，伴随着木材断裂的刺耳声响和骏马惊恐的嘶鸣，再次重重地栽进了更深的泥坑里！
"咳咳……咳……"
少女在护卫的搀扶下，第二次从泥泞中挣扎着爬起，精心梳理的头发彻底散乱，昂贵的衣裙被泥浆和撕破的布条裹挟。
她气急败坏地拉扯着刚刚被扯开露出肩头的衣衫，美丽的脸庞因极致的愤怒和狼狈而扭曲变形，“
"该死！该死！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该死的马车！该死的路！该死的……"
少女怨毒的目光再次射向躺在泥水里艰难喘息的科洛费尔，抬起手，似乎要将所有的厄运都归咎于他，再次施以暴行。
就在这时——
漆黑的夜空中，毫无征兆地亮起一道惨白。
光芒撕裂厚重的雨幕，瞬间吞噬了少女抬起的、指向科洛费尔的手臂，将她因惊骇而扭曲的面容笼罩。
"轰——！！！！！！！"
震耳欲聋的爆鸣声姗姗来迟！
大地剧烈震颤！刺目的白光将城郊的雨夜瞬间照得亮如白昼！
狂暴的能量冲击波裹挟着泥土、碎石、木屑和无法分辨的焦黑碎片，如同海啸般向西周席卷！
光芒敛去，原地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冒着青烟和焦糊气味的深坑。
雨水迅速灌入坑中，发出滋滋的声响。深坑边缘，散落着一些无法辨认，焦黑的残骸。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
科洛费尔只是被爆炸的余波掀飞，倒进了树丛之中。
陈晓只是伸出手将尚未解离的死气收集，凝出指尖吊着一点的回生滴露，点进了被雷电击中的少女口中。
当然嘛，现在就是焦黑一团。
至于为何要救她……
陈晓没有任何回应，在做完这一切后身影只是默默消失在原地。
她的死亡在陈晓的剧本里并不是现在。
……
(http://www.isfxs.com/book/GIEB0F-49.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isf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