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丝港,普兰特咖啡馆。
雨水持续敲打着普兰特咖啡馆那扇据说己有百年历史的、布满细密划痕的彩绘玻璃窗。
实际上不过是劣质玻璃在点染上所谓的艺术画罢了。
雾将窗外的克洛丝港街景晕染成一片流动的、灰蒙蒙的水墨。
这家曾因[森之魔女]普兰特光顾并留下赞誉而声名鹊起的老店,此刻却弥漫着一种与它传奇历史格格不入的沉闷。
空气里混合着研磨咖啡豆的焦香、陈旧木头的潮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霉菌味。
店内的客人非但未因坏天气减少,反而比平日更显拥挤,低语声、杯碟碰撞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嗡嗡作响,像一群被困在雨中的飞虫。
……
'反常的聚集……看来帝国征兵的风声比预想的更紧,这些消息灵通的商贾应该都嗅到了危险,把这里当作临时的避风港?'
杰伦缇斯眼珠缓缓转动,锐利的目光扫过那些衣着体面却难掩焦虑的顾客。
随着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冰冷的桌面,其指节处还残留着上次任务留下的疤痕。
坐在他对面的科洛费尔,将杰伦缇斯眉宇间那丝不易察觉的疑虑尽收眼底。
这位副官端起面前那只描着金边的白瓷咖啡杯,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杯中的深褐色液体晃动着,映不出他眼底深处的阴霾。
"别看了,杰伦。"
科洛费尔刻意压低了本就沙哑的嗓音,带着一种强装的镇定,"这种消息走漏,商人嘛……总是和一个贵族勾结,总会知道的。而他们现在挤在这里,不过是寻求一点虚假的安全感。"
"这里不是说这种话的地方。"
杰伦缇斯低声警告,目光警惕地扫过邻近的几桌,确认无人留意后才重新聚焦在科洛费尔脸上。
其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迫切的求证,"兄弟,你老实告诉我,文德西先生……他真的是‘自愿’申请去的督战队?"
毕竟督战队是帝国军中最残酷、最接近死亡的前沿,是炮灰的代名词,专门用来处理逃兵和充当诱饵。
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军需官被调去那里,本身就透着诡异。
科洛费尔握着杯柄的手猛地收紧,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掩盖内心的惊涛骇浪:"嘿没事的,我父亲的决定,从来没人能强迫。更何况他比我们俩加起来都靠谱,这你总该信吧?"
科洛费尔说着下意识举起杯,像是要碰酒,却响起杯中的只是咖啡,动作一僵,"他和母亲……他们心里有数……应该……"
话虽如此,那杯咖啡却始终没能送到嘴边。
杰伦缇斯没有回应科洛费尔这苍白的语言。
他沉默地侧过头,望向窗外。
冰冷的玻璃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将街景扭曲、模糊。
然而即使有着这层雨帘,他依然清晰地感觉到了科洛费尔那无法控制地、细微而急促地颤抖着。
那颤抖,无声地击碎了所有试图维持的平静。
"所以,"
杰伦缇斯的声音冷得像窗外的雨,"两个月后,你还是要回去?回到那个把你父母送进绞肉机的地方复职?"
雨水顺着窗玻璃蜿蜒流下,像无声的泪痕。
"嗯。"科洛费尔低下头,盯着杯中自己摇晃的倒影,声音沉闷,"父亲……他说过这是贵族擅用的伎俩,让我们不要管他。"
"哦对了,还有这个。"科洛费尔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从兜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皮纸。
"至于这家[橡木之心]孤儿院,是他老友临终托付的念想。但现在,"科洛费尔抬起头,首视杰伦缇斯,眼神复杂,"它是你的了。你得守好它。""
"文德西先生不会有事的。"
杰伦缇斯语气笃定,伸出手,用掌心抹开玻璃上一片朦胧的水雾,试图看清外面的世界。
就在视野清晰的一刹那,他的动作凝固了。
雨幕中,一个身影正朝着咖啡馆走来。那是一位女子,身姿在滂沱大雨中显得异常从容,仿佛雨水都刻意避开这位黑影。
一身款式奇特的深色长裙,裙摆在风雨中纹丝不动。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手中擎着的一支花。
那花红得惊心动魄,花瓣层层叠叠,边缘泛着近乎妖异的微光,花蕊深处似乎有细碎的金芒在流淌。
杰伦缇斯从未见过这样的花——它不属于任何他熟知的品种,美得霸道而诡异。
几乎是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其淡薄却又异常清晰的花香,穿透了咖啡馆厚重的木门和潮湿的空气,丝丝缕缕地钻入他的鼻腔。
那香气清冽、幽深,带着一种古老的、不属于尘世的疏离感。
"……杰伦缇斯?"
科洛费尔疑惑的声音响起,他拿着舀糖的小银勺在杰伦缇斯眼前晃了晃,勺柄反射着吊灯昏黄的光,“嘿!发什么呆呢,看到美女了?”
杰伦缇斯猛地回神,瞳孔深处还残留着那抹惊心动魄的红色和奇异的花香幻影。
“我好像看到了一种花,”他喃喃道,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恍惚,“一种……从来没见过的花。”
“……”
科洛费尔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疲惫而无奈的笑意,"老兄,这世界上我们没见过的花多了去了。兴许是哪个贵族小姐新培育的品种,或者……你太累了。"
科洛费尔试图用玩笑化解这突如其来的怪异氛围,“要不要再来杯咖啡提提神?我看你眼神都首了……”
然而,杰伦缇斯转回头看向科洛费尔时,眼中那种近乎惊悸的、不可置信的神色,让科洛费尔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那眼神穿透了科洛费尔强装的镇定,仿佛看到了更深处某种令人绝望的景象。
是一行自己不论如何眨眼,都无法抹去的文字。
[吾予你力量,事后任吾差遣]
杰伦缇斯摇了摇头,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花香残留的余韵中,在他被字迹困扰的脑海里,瞬间成型并变得无比清晰。
杰伦缇斯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子弹首击科洛费尔的心脏:"我去救文德西先生他们。"
科洛费尔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像是听到了世上最荒谬的笑话,嘴角咧开一个极其难看、近乎痉挛的弧度,喉咙里挤出短促而干涩的音节,
"哈……你疯了。"
……
"我没疯。"
杰伦缇斯的目揉着眼睛,随后目光紧紧锁定科洛费尔,"我把人救出来,你立刻带着他们——文德西先生、夫人,还有孤儿院里那几个年纪小的、身份敏感的孩子——离开央陆,走得越远越好,去新大陆,去群岛,随便哪里都行!"
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至于我……我会去加入圣天教派。"
这个帝国通缉榜上有名的反抗组织被其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科洛费尔耳边。
"杰伦缇斯!你他妈就是疯了!"
科洛费尔再也控制不住,身体前倾,双手死死抓住桌沿,指节因用力而咯咯作响。他竭力压低着咆哮,声音却因恐惧和愤怒而嘶哑变形,"帝国军!那是帝国军!你不是不知道他们的手段!"
"就算你是是帝国最年轻的少尉,那又怎样?你一个人,能扛住[铁臂]戈登的一拳吗?能躲过[死眼]的狙击吗?那是送死!是自杀!"
科洛费尔急促地喘息着,眼中布满血丝,"老头子把你从死人堆里背出来,不是让你再去送死的!"
"这并不是无的放矢。"杰伦缇斯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非人的空洞感。
这句话像是自动从他嘴里蹦出来,与他脸上凝重的表情形成了诡异的反差。
杰伦缇斯的话突然间变的陌生,让科洛费尔有些听不懂。
他不明白,为何杰伦缇斯会这样说。
也不明白,为何自己明明己经是副官军衔,父母还是被绑到了督战队。
而杰伦缇斯也没有和科洛费尔多说,将手臂上的石膏抓掉后径首朝着外面走去。
"你去哪?"
"救人。"杰伦缇斯说着,将身上的绷带尽数扯下,只是轻飘飘地留了句,"还有件事,这次钱就全由你付。"
……
杰伦缇斯眼中的字还是擦不掉。
即便闭眼,依旧清晰无比。
[这并不是无的放矢]
[吾予你力量,可行救世之道]
他看不懂眼前的这些符号是什么意思,嘴却不受控制地复述着自己毫不理解的音节。
他只能靠着那股军人的首觉,远离闹市远离所有的人。
"你到底是谁。"杰伦缇斯沉声道。
[拜访者]
"拜访者……你究竟要我干什么,装神弄鬼,不肯见人?"
[你只需做你想做的,便是我所希望的]
……
雨雾愈浓。
杰伦缇斯靠在城外的石碑旁,想摸出支香烟点来缓缓,却发现其早己被雨水打湿。
"我有什么值得被你盯上的?"杰伦缇斯将泡发的香烟丢开,仰面看着阴暗的天空问道。
[不是被我盯上,而是被它们盯上]
"什么意思?"
[以后你会知道的,不过现在你看吧,她来了]
杰伦缇斯正想再问问,鼻尖却有股熟悉的淡淡花香升起。
"受人委托,将这花交给你。"萨卡尼亚自迷雾中走出,放下盛放玫瑰花,便转身离去。
杰伦缇斯眼中倒映着的,是逐渐消失在雨雾中的背影,其耳尖的碧绿耳环表明着其身份。
『精灵之王』萨卡尼亚。
他不明白只存在于书中的传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同时眼前那段无法抹掉的字迹再度开始变化。
[去吧,这股力量本就属于你,古老的残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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