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张体检报告单被许静无情地斥为“装病博同情”的“苦肉计”之后，我的心，便彻底沉入了不见天日的深渊。我不再对她抱有任何幻想，也放弃了与她争辩或沟通的任何企图。我知道，在她的认知里，我，赵淑芬，就是她幸福路上的绊脚石，是她完美生活中的污点，是一个处心积虑想要破坏她家庭、跟她争夺丈夫、甚至觊觎她财产的恶婆婆。
而她对我那套养老房的觊觎，也并没有因为我的明确拒绝和那场激烈的争吵而有丝毫收敛。相反，她似乎把我这种“顽抗”视为一种挑衅，对我监控和压制也变得更加变本加厉。这个家，早己不是家，而成了一个硝烟弥漫、风声鹤唳的战场。
许静的猜忌心，像一株疯狂生长的毒藤，缠绕着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每一寸空气。她认定我和林波在她背后，肯定有说不完的悄悄话，商量不完的“阴谋诡计”，而主题，自然永远是针对她——她这个“受害者”和“外人”。
林波的日子，自然也不好过。许静开始变本加厉地盘查他的手机，几乎是每隔一两天，就要把他的微信、通话记录、短信翻个底朝天。我好几次都撞见，许静冷着脸坐在沙发上，林波则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躬着身子，把手机双手奉上，任由她检查。
“这个叫‘小莉’的是谁？你跟她聊了十几分钟！还约她吃饭？”许静的质问声尖锐刺耳。
“那是我们公司新来的实习生，领导让我带带她，中午一起吃个工作餐，谈的都是工作上的事！”林波急忙解释，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
“工作餐？谈工作需要聊那么久？我看你们是眉来眼去，打情骂俏吧！”许静冷笑，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在林波脸上。
这样的场景，隔三差五就会上演。林波的手机，成了许静掌控他、发泄不满的工具。我知道，林波肯定会把和我的通话记录、微信聊天都删得干干净净，生怕留下任何“把柄”。我们母子之间，那点仅存的、小心翼翼的联系，也因此变得更加履步维艰。
有时候，我实在憋闷得慌，会给老家的姐妹打个电话，诉诉苦，或者只是聊聊家常，排解一下心里的郁结。我总是把房门关得严严实实的，说话的声音也压得极低，生怕被许静听见。可即便如此，也难逃她的“顺风耳”。
那天，我刚跟老姐妹聊了几句，抱怨了一下最近天气不好，腰酸背痛的老毛病又犯了。刚挂了电话，房门就“砰”的一声被推开了，许静像一阵旋风似的冲了进来，脸色铁青。
“你刚才在跟谁打电话？！”她厉声质问，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在我脸上盯出两个洞来，“是不是又在跟你那些狐朋狗友说我的坏话？是不是又在编排我怎么虐待你了？”
“我没有……”我下意识地想否认。
“没有？我都听见了！”许静根本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她指着我的鼻子，一字一句地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母子俩安的什么心！你们就是一伙的！合起伙来算计我，欺负我这个外人！林波在外面装老实，回到家就跟你沆瀣一气，你们俩在我背后不知道给我捅了多少刀子！”
“我们没有……”我试图辩解，可我的声音在她的咆哮面前，显得那么微弱，那么无力。
“还说没有！”许静猛地拔高了声音，那架势，恨不得扑上来撕了我，“我告诉你赵淑芬，别把我当傻子！你们母子俩那点小伎俩，我看得一清二楚！林波是不是又跟你抱怨我了？是不是又说我脾气不好，说我对他不好了？然后你这个当妈的，就又在旁边煽风点火，教他怎么对付我，怎么跟我对着干，是不是？”
她的想象力是如此的丰富，能把任何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编织成一场针对她的“阴谋大戏”。而我和林波，就是这场大戏里，那两个狼狈为奸、处心积虑的“反派角色”。
更让我心惊胆战的是，我发现她竟然开始在我房门口“听墙角”了。
有几次，我夜里睡不着，辗转反侧，会忍不住对着老林的遗像，小声地自言自语，说说心里的苦闷，或者只是轻轻地叹几口气。第二天，许静就会旁敲侧击地问我：“妈，您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啊？是不是又想起什么伤心事了？哎，人啊，还是要想开点，别总活在过去。”
她的话听起来像是在安慰，可那眼神，那语气，分明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不怀好意的试探。我知道，她肯定是在我门口偷听了。
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在她又一次用这种方式“关心”我的时候，冷冷地回了一句：“我睡得好不好，想什么心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她听了，脸色立刻就变了，冷笑一声说：“哟，还不让人关心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您要是心里没鬼，怕什么别人知道您想什么呢？”
从那以后，我在自己的房间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我觉得自己就像生活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罩子里，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甚至连一个不经意的眼神，都暴露在许静那双无处不在的、充满了猜忌和敌意的眼睛之下。
这个家，早己没有了丝毫的温暖和安宁。空气里弥漫的，永远是紧张、压抑、猜忌和一触即发的火药味。我们三个人，就像困在同一个斗兽场里的囚徒，彼此防备，彼此消耗，却又都无处可逃。
林波变得越来越沉默，脸上的愁苦也越来越深。他像一只惊弓之鸟，时刻提防着许静的情绪爆发，也时刻提防着我和许静之间可能发生的任何冲突。他试图在我和许静之间维持一种脆弱的平衡，可这种平衡，是以牺牲我的尊严和他的良知为代价的。
我看着他日渐憔悴的面容，有时候也会感到一丝不忍。可我知道，造成这一切的，不是我，而是他自己那深入骨髓的懦弱和对许静无底线的纵容。
“你们母子俩就是一伙的！”这句话，像一个魔咒，时时刻刻回荡在我的耳边。许静用这句话，给我们定下了罪名，也彻底隔绝了我们之间任何沟通和理解的可能。在这个家里，信任早己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无休无止的猜忌和相互伤害。
我常常在想，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难道，真的要等到我油尽灯枯，或者被她彻底逼疯的那一天，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才能真正结束吗？
我不知道答案，也不敢去想。我只觉得，自己像一片在狂风暴雨中飘摇的落叶，无助，无望，找不到任何可以停靠的港湾。而前方，依旧是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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