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酒吧遇领导的社死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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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酒吧遇领导的社死瞬间

 

手腕内侧那处被她当众“自残”抠出来的伤己经草草包扎,纱布边缘透出一点干涸的暗红。白天的惊涛骇浪——恶意剪辑的视频、满院的异样眼光、闪光灯下记者毒蛇般的质问、陆沉洲那猝不及防、如同被投石击碎的冰面般的强势介入、冰冷的官方通告、那三个名字被加粗鲜红标记并迅速“人间蒸发”的后勤人员……这些爆炸性的碎片如同尖啸的玻璃渣,在她疲惫不堪的大脑皮层里持续搅动,带来一阵阵眩晕般的钝痛。

委屈?像高压锅里沸腾却不敢炸开的蒸汽,憋得她肺叶子生疼。愤怒?烧得心口灼痛,却找不到该向谁喷发的目标。恐惧?医院行政处那扇挂着冰凉门牌的办公室大门像是悬在头顶的铡刀。还有……还有一丝如同鬼魅般、无法驱散、反而在她试图放空时悄然滋长的……

困惑?甚至有点……心虚?

陆沉洲那张在漫天闪光灯中骤然转向她、布满了红血丝却依旧锐利如同手术刀锋的眼神,清晰地在她眼前闪过。他手臂传来的那股强大到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她冰冷发抖的身体强行拖拽到他宽阔冰冷的、隔绝了所有风暴的后背阴影里的画面……

他为什么……?

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

林晚晚一个激灵,差点从长凳上弹起来!是那台特制的、差点把她魂震飞、此刻只能被她扔进杂物包最深处的黑色通讯器!它像个催命的定时炸弹,正在帆布包深处持续发出闷雷般的嗡鸣!

任务警报?! 惊恐瞬间攫住心脏!

林晚晚像被电打,手忙脚乱地几乎是把包倒了个底朝天,才摸到那块冰冷坚硬的罪恶之源!

屏幕没有点亮!不是刺耳告警!只是那个幽绿色的、代表“待机但请注意”的信号灯在有规律地闪烁!下方弹出一个简洁的指令框:

任务主管指令:[暂休整,保持通讯畅通]

呼……林晚晚长长地、如同破风箱般嘶哑地吐出一口气,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松懈下来,带来的虚脱感差点让她瘫回长凳。手心里的冷汗浸湿了通讯器冰凉的金属外壳。

“暂休整……”她喃喃地念着,眼神茫然地盯着更衣室布满水垢的天花板角落。

不!

她不能回那套死气沉沉的、堆满了冰冷电子设备监视屏的安保公寓!不能回去面对通讯器上可能下一秒就点亮的死亡警报红光!更不想躺在沙发上不断复盘今天她那被拎到全医院甚至整个社交平台公开批斗游街的耻辱现场!

她需要……空气!真实的、庸俗的、带着烟火气和油烟味的空气!需要一点能让大脑彻底糊掉、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都灌下去的东西!让她暂时逃开那些冰冷的医学数据、疯狂的生死时速、残酷的人心算!计和那张永远带着审视与压迫的面孔!

“蓝调”(The Blue Note)的木头招牌在街角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廉价霓虹灯勾勒出音符的形状,灯管有一截儿还时好时坏地抽搐着闪烁。推开门,一股强劲的声浪混合着麦芽发酵的酸甜、威士忌橡木桶的烟熏、廉价香水混杂着尼古丁残留的熟悉气味猛地撞了出来。不是夜店的喧嚣电子,是真实的老旧黑胶唱针划过留声机底噪的爵士律动。Bass低沉的嗡鸣敲打着地面,小号尖锐又不失慵懒地攀爬盘旋。空气里漂浮着嗡嗡的人声,酒杯碰撞的脆响,偶尔爆发出的、带着点儿醉意的大笑。

这里是离仁心医院步行十五分钟范围内,林晚晚唯一能找到的、让她感觉“还是个人”的地方。就像高压锅的泄压阀,需要定期释放一下快要爆炸的冗余蒸汽。

“晚晚!老样子?”吧台后面,穿着沾满啤酒渍的黑色T恤、套着防水围裙的酒保阿杰,手里抛着调酒器,隔着晃动的人影朝她扬了扬下巴,熟稔地喊道。

林晚晚连“嗯”都懒得发,只是脚步虚浮地把自己扔进吧台角落那张掉了漆的高脚凳上。身体撞在冰凉的木头椅背,骨头缝里的酸爽让她呲牙咧嘴。

“加三倍柠檬汁。”她有气无力地补充了一句,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她现在想被这玩意儿从嗓子眼儿酸到天灵盖儿。

吧台上很快多了一大杯沁着水珠、冒着厚实雪白泡沫的棕色液体。冰凉的玻璃杯壁瞬间凝结出细密的水滴,蜿蜒流下,浸湿了垫在下面的廉价的、印着劣质油墨图案的纸杯垫。阿杰在她旁边放了个小小的藤编簸箕,里面是两大把咸味花生米——免费,带壳的那种,给她磨牙泄愤专用。阿杰没多问,他见过太多次林晚晚下班后的“尊容”了。

林晚晚抓起杯子,猛地灌了一大口!冰凉的、带着浓重麦芽香甜气息的液体裹挟着强劲的二氧化碳气泡,裹着大量新鲜现榨柠檬汁的酸爽,如同高压水枪轰击般冲刷着灼痛的喉咙,一路冲向胃底!

“爽……”她长长吐出一口带着酒气、仿佛能将积郁了一天的浊气全部喷出的叹息,杯子重重顿在湿漉漉的吧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神经末梢在冰冷的冲刷下短暂的麻痹了。耳朵里震耳欲聋的爵士乐和背景人声取代了烦人的监护仪警报。昏暗摇曳的光线模糊了视野,也柔化了脑子里的棱角。

一杯见底。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流到了她搁在吧台的手背上,冰凉的触感让她一个激灵。她举起空杯,朝着阿杰的方向晃了晃。

阿杰熟练地把一杯满得快要溢出来的、冒着洁白泡沫的同款液体推过来,顺手抓了把花生米也推到她手边。

林晚晚再次抓起杯子,咕咚咕咚又灌下去小半杯。酒意混合着柠檬汁的酸气开始往脑子上涌。心里的那堵墙,在那带着苦味的甜涩液体浸泡下,终于松动了一个细小的缝隙。那个被她死死压抑、不敢正视的巨大身影,如同沉在酸酒底部的发酵物,开始不受控制地浮起,冒泡。

她用手肘撑在黏腻的吧台上,托着沉重的脑袋,眼神有些迷离地透过厚实的啤酒泡沫间隙,看着吧台后面架子上一排排闪着微光的酒瓶。

“阿杰……”她的声音低低的,带着酒精浸泡后的含糊,比平时更松弛,也更沙哑了点,“你说……有些人吧……看着像个冰山。比冰箱冷冻层还冷……嘴巴比手术刀还毒……”

她打了个小小的酒嗝,眼神有点飘忽。

“他看你的时候吧……眼神好像扫描仪……X光、CT、MRI全给你一起上了……从头发丝扫描到你脚趾缝里的细菌……那感觉……啧啧啧……”她摇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湿漉漉的杯壁,“就像是实验室里待宰的小白鼠……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报告里写得明明白白!”

“可是……”她又猛灌了一口,冰凉的酒液下肚,胃里腾起一股热浪,脸开始有点发烫,酒精让那些平时绝不敢说出口的疑问咕噜噜冒上来,“今天……他干那事算啥?嗯?” 她伸手指了指空气,仿佛指向某个不存在于酒吧里的人影,身体晃了晃。

“堵门?抓记者?放狠话?替我一个连缝合都可能剪断血管的菜鸟住院医……扫清全网络?还……还把人搞‘蒸发’了?!”她压低声音,凑近吧台一点,对着阿杰小声抱怨,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眉头困惑地拧成麻花,“你说……这人情是不是欠大发了?虽然……虽然这事本来就赖他那个鬼任务!但……这么一搞吧……”

她顿了顿,眼神更加茫然,声音也更含混不清,带着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混合着憋屈和后怕的复杂劲儿:

“感觉……感觉更吓人了!还不如让他冲我发火呢!那张脸板着骂我三天三夜都行!至少……至少我还知道他在生气啥!现在这算啥?债主啊?而且还是还不清那种高利贷!你说我以后是不是得给他打一辈子工才能还清?还是得……得……得给他养老送终才算完?”

她苦恼地用沾着啤酒沫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感觉逻辑在酒精里彻底打滑:“这人……真摸不透……嘴毒脸冷,心思重得像个密码保险库……可是……搞了这么一出……啧……仔细想想……好像也没……没……那么坏得……彻头彻尾?”这结论带着巨大的不确定和惊悚感,以至于她说完自己都有点被噎住。

阿杰正低头擦一个威士忌杯,闻言抬了抬眼皮,透过吧台后面弥漫的酒气和水雾,瞟了一眼林晚晚旁边那张不知何时多出来、并安静坐着一位客人的空位,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没接话,低下头继续擦他那个永远擦不干净的杯子。霓虹的灯光在他背后的酒瓶上变幻着迷离的色彩。

林晚晚根本没注意到旁边多了个人。酒精和倾吐欲望就像决堤的洪水,滔滔不绝。

“还有啊!”她又拍了下吧台,力度大了点,震得自己刚续上的那杯啤酒泡沫剧烈摇晃,溅出几滴落在手背上,“你知道他有多龟毛吗?!啊?!任务合同都搞了整整十几页!连特么‘适度的羞赧’都得演出来?!‘羞赧’!哈哈哈!”她干笑了两声,笑得有点凄凉,“我对着他那张脸!我能羞赧得起来吗?!我那是被冻僵了!吓麻了!”

她激动地挥舞着手臂,手腕上的纱布差点蹭到黏腻的吧台面。

“让他示范一个‘羞赧’看看啊?!你见过冰山害羞什么样吗?怕不是冰山首接原地爆炸给我看!”

酒精彻底上头了。那些白天积累的委屈、憋闷、恐惧、荒谬感,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滑稽的宣泄口。林晚晚感觉自己像个充满委屈和不忿的气球,在廉价的酒精催化下越吹越大,需要马上找到一根针把它狠狠戳破!

她把还剩一小半的啤酒推得远了些(免得待会儿拍桌子撒一身),顺手从藤编小簸箕里抓过一把带壳花生米。啪、啪、啪!她把花生米一颗颗用力拍在沾满啤酒沫的木头吧台上!拍得脆响,每一颗都像是砸在某个倒霉对象的脑门上!

“一个花生米!”

啪!

“让你当任务主管!”

“俩花生米!”

啪!啪!

“让你给我整个‘适度的羞赧’!”

“仨花生米!”

啪!啪!啪!

“让你医院门口拉拉扯扯搞英雄救美!”

“西个!”

“让你……”

她越拍越响!越说越快!情绪激动得脸涨得通红!声音也因为酒精的作用有些变调发飘!把花生壳当成了出气筒!对着这个无名的发泄对象一顿疯狂输出!拍得吧台上的啤酒水渍飞溅!周围的几桌客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好奇地转过头来围观这场奇特的“花生米批斗大会”。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审判”仪式里,拍碎第五颗花生米,正准备吼出下一句惊天动地的控诉词时!

一个低沉、冰冷、平稳得如同冰面下流动的暗河的声音,毫无征兆地,贴着她嗡嗡作响的耳朵后面,慢悠悠地响起。如同一个幽魂突然现形!

“谢谢夸奖?”

那声音不高,甚至带着点微妙的、被拖长的、近乎慵懒的语调。但每一个音节都如同冰块摩擦过玻璃,瞬间冻结了林晚晚周围所有的空气、声音、以及她刚才肆意喷发的怒火!

“轰——!”

林晚晚感觉一股凉气如同液氮,瞬间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刚才拍碎的第五颗花生米的碎壳还沾在她指缝里!脸上那因酒精和激愤而腾起的红晕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惨白的底色!浑身的汗毛倒竖!瞳孔瞬间放大!像是一只被激光瞄准镜点名的兔子!

她脖子如同生锈的门轴,带着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极其缓慢、极其僵硬地,一点一点扭了过去——

吧台昏黄暧昧的光线下,离她耳朵大概只有二十公分的距离……

陆沉洲那张英俊得近乎刻薄的脸,清晰地倒映在她布满惊恐的双眸里。

他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坐在了她旁边那张空着的、看起来像是上个客人刚留下的(可能还带着余温)高脚凳上。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穿着那身象征冰冷权威的深灰色西装。一件极其合身、质地一看就昂贵得能买下半个“蓝调”酒吧的黑色高领羊绒衫(V领开到恰到好处的位置,露出分明的锁骨线条),包裹着他结实流畅的上身线条,将他的冷冽气质衬出一种奇异的、带着点颓废慵懒的优雅。

一只骨节分明、如同精雕艺术品的手随意地搁在擦拭得锃亮、但仍带着岁月留下细小划痕的木质吧台上。修长的手指间,极其自然地捏着一个浅浅的、盛着大半杯琥珀色液体的水晶切割矮脚杯。杯壁上凝聚着冷冽的水汽,杯底沉着一块几乎化尽的、闪着微弱光泽的冰块。

他的姿势极其放松地倚靠在椅背上,身体微微斜倾着,侧对着林晚晚。那张线条利落得如同被冰锥刻出来的脸庞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平静?玩味?或者……更像是古生物学家在耐心观察一个刚出土的新品种活化石?

唯一称得上“表情”的部分是——他的眉峰微微向上挑起。如同手术刀片挑起一丝极薄的皮下组织,勾勒出一个极其微妙、充满讽刺意味的弧度。薄唇轻轻抿着杯沿,啜饮了一小口那晶莹剔透的琥珀色液体(疑似某种顶级单一麦芽威士忌),喉结无声地滑动了一下。目光,却像粘在了林晚晚那张瞬间褪尽血色的、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死了吗”的脸上。

那深邃如同寒潭的眼底,清晰地映出了林晚晚此刻石化、惊恐、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跳进焚尸炉的火化表情。平静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林晚晚的身体如同被瞬间丢进了绝对零度的速冻仓。僵硬!冰冷!大脑彻底宕机!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冻结成冰渣的细微嘎吱声!空气里啤酒的泡沫破碎声、背景里慵懒的爵士鼓点、周围人的低语……一切背景音都消失了!

世界只剩下那个贴在她耳侧响起的、如同冰锥凿击耳膜的声音!和眼前这张突然出现在她“安全屋”里的阎王面孔!

啪嗒。

她手里捏着的、最后一颗还没来得及充当“子弹”的花生米,在她完全失去控制的手指间滑落。在寂静得如同暴风雨前的片刻死寂里,发出了格外清脆响亮的坠落声!

跌落在吧台那一小摊她刚刚激情拍打花生米溅洒出来的啤酒水渍里。

就像她刚刚被轰下悬崖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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