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心医院特需病房区最深处的那扇门，沉重得像银行金库保险门和ICU负压隔离门生的混血儿。
林晚晚深吸一口气，冰凉的手按上门框边那个闪着幽光的金属掌纹屏。绿光扫描而过，微不可闻的“滴”声后，气压密封装置发出沉闷的“嗡——嗤”排气声。门扉沿着厚重的轨道无声滑开，扑面而来的却是与门外截然不同的空气——
温度恒定在舒适的二十西度（人体舒适度曲线峰值点），湿度精准控制（体感指数完美避开干燥静电区），空气里飘散着极其昂贵的崖柏香薰混合着顶级新风系统过滤后的绝对纯净气息，背景是极其微弱、如同深海背景音的古典钢琴协奏曲（音量被控制在不打扰思考却又能隔绝杂音的微妙分贝值）。一切如同被最精密的实验室仪器校准过，完美到没有一丝烟火气，像活人被强行塞进了无菌标本陈列馆。
病房内部更是像一个微缩的顶级疗养舱。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俯瞰整个城区的壮丽天际线，光线被智能调光百叶窗精准切割，柔和得仿佛被液体水晶过滤过。昂贵的胡桃木家具，柔软如云端的定制床品，床头柜上摆放着一个看起来像艺术品的水晶瓶（可能装着某块古冰川深处熔炼出的水），旁边还放着一份崭新的、散发着油墨清香的顶级医学期刊，翻开的那一页讨论的是某颗刚发现的系外行星大气层结构模型对类地环境模拟的启发。
林晚晚感觉自己每踩一步在那张能陷进去脚踝的纯手工波斯地毯上，都像是穿草鞋踏进卢浮宫的乡巴佬。空气在她经过时都自动凝固几分。
视线落在房间中央那张宽大的、堪称小型生态园的医疗床上。
梁老倚靠在被调成完美人体工学角度的靠背上。老爷子穿着质地极其舒适、看起来平平无奇却透着“按克计价”玄机的家居服，稀疏的白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皱纹深刻，像地图上山脉的等高线。他的脸色依旧透着大病初愈的虚弱，但那双隐藏在松弛眼皮下的眼睛，却异常清亮锐利，像两颗蒙尘却依旧寒光凛冽的老钻头，此刻正带着一种近乎挑剔的、评估过期罐头食品标签的眼神，稳稳钉在抱着无菌托盘、僵在门口的林晚晚身上。
“换人了？姓何的老小子呢？怎么派个……”梁老的声音有些苍老沙哑，却中气十足，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感。他目光扫过林晚晚胸前没来得及摘的急诊胸牌，“哦，急诊的小丫头片子？”那尾音微微扬起，带着点说不清是好奇还是“等级不够”的嫌弃。
“梁老您好，何主任今天要去市里开会，上午暂时由我照顾您。”林晚晚努力挤出一个职业化的、力求自然流畅的微笑，声音放得又轻又稳，按照陆沉洲那十几页的“注意事项”备忘录第7.5条：“音量控制在65分贝以下，音调平缓带尊重”。
她像捧着传国玉玺一样端着那个不锈钢无菌操作盘（里面放着体温枪、血压袖带、血氧探头、崭新的无菌手套、还有一份梁老今日上午的生命体征监测表），脚步放轻得像踩在薄冰上，蹭到床边。
开始工作前，林晚晚瞥见床头柜上那个精致的果盘——里面整齐摆放着几种清洗干净、甚至削好了皮的进口顶级水果。其中一个苹果削皮留顶的造型相当讲究，果皮被拉成一条极其细长均匀的长条挂在上面，一看就是米其林餐厅级别的炫技手法。
“老爷子，咱们先来测温？血压昨晚值班护士记录有点波动……”林晚晚声音保持着绝对平稳，伸手去拿盘中的红外线额温枪。
梁老眼皮半搭着，看都没看那体温枪，目光反而精准地投向旁边那个摆着苹果造型艺术品般的果盘。他那两根枯瘦、如同百年老树枝桠般的手指随意一抬，点了点。
“那个苹果，”他开口，声音慢悠悠的，带着点审视古董裂痕的味道，“谁削的？狗啃似的。”他那张刀刻斧凿的脸上没有任何起伏，眼神如同X光射线，精准地聚焦在苹果果肉上某一处细微的、常人根本看不出的氧化变褐的小点，“表皮处理差强人意，氧化防护形同虚设。”
林晚晚拿着体温枪的手悬在了半空。
狗啃？那完美旋转削皮的苹果？！林晚晚感觉自己的脸皮自动加厚了三毫米，努力维持的微笑有点僵硬。她默默放温枪，脑子里疯狂检索“注意事项”备忘录有没有关于水果颜值评估的标准应对模板。深吸一口气：
“这是后厨专门为您准备的VIP特供果盘，营养均衡……”她试图启动营养科普模式。
“水。”梁老根本不等她说完，两个字如同冰雹砸下。下巴朝着那个同样如同艺术品般的、内嵌保温装置的恒温水晶杯抬了抬。
林晚晚如蒙大赦（暂时不用讨论水果了），赶紧转身小心翼翼端起那个沉重的、温度感应把手瞬间显示杯内水温为37.2°C（人体口腔舒适温度）的水晶杯。杯体冰凉沉重。她双手捧着，如同捧着一个易碎的微雕水晶星球模型，极其谨慎地递过去。
梁老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双保养得比大多数贵妇还精细的手。指尖刚刚触碰到水晶杯壁。
“嗯？”他动作突然顿住！鼻子里发出一声不高、却极具穿透力的、如同金属探测器扫到未知信号的单音节！原本还算平静松弛的老脸骤然一沉！眉心瞬间皱成了两座被强行推挤的雪山！眼神锐利如刀，首刺林晚晚和她手中的水晶杯！
“怎么？这水你烧开就往杯子里倒吗？”他声音陡然拔高一个八度，带着不容置疑的斥责！仿佛林晚晚递过去的不是37.2°C的温水，而是一杯刚刚从炼钢炉里舀出来的沸腾铁水！“烫！不知冷热？！怎么做事的？！”
林晚晚：“！！！” 体温枪瞬间测了杯壁温度：“37.2！精确到0.1！” 她感觉一股热气轰地涌上天灵盖！血液冲向脸颊！捏着杯柄的手指下意识紧了紧，骨节泛白！脑子里那个写着“冷静”的小人儿己经被另一个穿着“掀桌”文化衫的小人一脚踹进了太平洋！
杯子被梁老布满老年斑的手嫌弃地推开（力度不大，但侮辱性极强）。他没接，反而像驱赶苍蝇般挥了挥。
“换。”
两字真言。冷酷简洁。
林晚晚感觉自己像个被塞进了劣质程序的扫地机器人，原地宕机三秒。最终，她从喉咙深处极其艰难的、像生吞了一把图钉般挤出一个字：
“是。”
她放下水杯（动作有点猛，37.2°C的温水在杯壁内侧晃荡出一道挑衅的弧度），走到旁边那个集成了恒温饮水、无菌制冰、气泡水等十七种功能的银灰色流线型怪物饮水机前。她死死盯着屏幕上精确闪动的数字（温控调节+0.5°C），接了小半杯。再次用体温枪（这次连红外线都调出来了）精确测量杯壁温度显示36.7°C。双手奉上。
梁老这次倒是接过去了。极其缓慢地凑到唇边，极其优雅地、小口地……呷了那么一丝丝。眉头依旧皱着，如同品鉴顶级勃艮第红酒时发现了一丝细微的橡木塞污染异味。
“凉的像太平间刚搬出来的。”
林晚晚感觉脑子里那根名叫“理智”的弦，正被老爷子拿一根看不见的、带倒钩的冰锥反复磨蹭切割，眼看就要彻底绷断。她脸上的职业微笑早己石化龟裂，僵硬得如同涂了三斤石膏粉。捏着托盘边缘的指尖深深陷进橡胶套里，指骨嘎嘣响。
梁老似乎完全没察觉（或者说根本不在意）林晚晚濒临崩溃的低气压。他放下杯子（水晶底座与胡桃木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法庭落锤般的叩击声），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越过林晚晚，落在床头柜上那份刚刚被他随手翻看几页、封面印着复杂星云图和国际顶级学术期刊logo的厚重杂志上。
“何主任让你来的？那正好，”他眼神里露出一丝“刚发现一件稍微有点意思的废弃物可以回收利用”般的神情，点了点那本期刊，“省得我看报告了。今早那份关于‘单核/巨噬细胞调控心肌纤维化新型信号通路’的综述看完了没？给我讲讲要点。就用……” 他眯了眯眼，像是在评估一件藏品的语言表达能力，“不超过五分钟吧。”
单核/巨噬细胞……信号通路……心肌纤维化……
这名字本身就自带“此路不通”的冰冷金属警示牌。
林晚晚感觉一股冷气瞬间从尾椎骨窜上了天灵盖！连灵魂都打了个寒颤！她一个急诊出身的菜鸟！让她讲这种超显微、纯分子生物学、甚至能拿诺贝尔奖提名（如果有搞笑版的话）的天书级别前沿综述？！五分钟？！这是要她的命啊！脑子里残存的那点生理性应激功能都在疯狂报警：权限不足！核心文件缺失！系统即将崩溃！
她嘴角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几下。喉咙像是被一把砂纸堵死。空气仿佛凝固成水泥，每一次呼吸都需要从胸腔里挤出千斤重物。指甲盖死死掐进无菌托盘的边缘橡胶套里，留下几个清晰的月牙凹痕。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成为仁心医院有史以来第一位因为讲不出单核细胞功能而被解雇的急诊医生（还特么是被个装神弄鬼的老头逼的）的时候——
一个画面如同幽灵般，倏地闪过脑海！
急诊分诊台前，一个刚出院的醉汉大哥，正唾沫横飞地向护士控诉他的电瓶车丢失事件！头上缠着带血的绷带，仅存的清醒意识让他死死抱着一个硕大的、印着大红牡丹、边缘还豁了口、疑似被他当头盔用的——塑料洗脚盆！
这画面与眼前这如同宇宙空间站实验室般的病房、那本印着分子结构模型的厚重期刊形成了宇宙级的荒诞对比！
一股压都压不住、如同火山喷发前兆般的邪火混合着巨大的荒诞感，猛地从心底最深处轰然炸裂！
一股混合着酒精气味、汗臭、呕吐物味道的急诊科空气如同巨浪般猛地涌入脑海！撞碎了眼前这完美无菌、却冰冷窒息的虚幻玻璃罩！
林晚晚的嘴角——那几秒前还在石化崩溃状态的嘴角——极其极其缓慢地……向上拉扯开一个极其扭曲的、甚至带着点狰狞的弧度！
那不是标准的职业微笑！
也不是被逼无奈的敷衍！
那是一种被逼入绝境的急诊科小兽，亮出獠牙、不顾一切、准备拉着“优雅”和“规矩”一起撞向地狱的……疯狂破罐破摔！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声音有点刻意拔高）。
梁老锐利微眯、带着点审查意味的老眼瞬间睁大了一分！似乎有些意外这个看起来快碎掉的小丫头片子突如其来的“胆量”？
林晚晚的声音响了起来，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寂静。那声音里没有了刻意的恭谨和压低，恢复了几分她平日里在急诊科吆喝“别挡路！”的粗粝质感：
“梁老啊，那么重的报告多没意思啊！”
她甚至没理会梁老瞬间锁紧的眉头，像个被逼急了准备在悬崖边上纵情高歌的疯子：
“您心脏这次搞这一出大的（她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床头挂着的、记录着昨晚惊心动魄数值的心电监护回放屏幕），说白了——不就是您这台老爷车心脏里头的‘油门’（她手指随意而精准地点了点自己胸口）被人踩得太狠，转速表（她指了指心脏位置）蹦迪蹦过头了嘛！心率快了！节奏乱了！供油（血）跟不上！发动机可不就得冒烟！”
她语速奇快，带着急诊医生活命的简洁和……绝对的接地气！梁老那挑剔的、带着审视的眼皮子猛地向上掀开一个危险的弧度！浑浊却锐利的瞳孔里映出林晚晚那张带着某种“豁出去了”的……匪气的年轻脸庞！
“您别急！让我给您说点‘新鲜’的！”林晚晚无视梁老骤然飙升的精神反应指数和监护仪上悄悄抬头的心率数字，自顾自说了下去，那神情活像个准备卖大力丸的江湖郎中！她身体甚至往床头稍微靠了靠，压低了点声音，带着点急诊科医生分享“奇葩病例”时的自来熟和神秘感：
“就昨天早上！大清早的！急诊来了位‘世外高人’！好家伙！骑着个光秃秃的电瓶车就冲进来了！”她语速飞快，同时手上比划着，活灵活现，“那大哥头顶那玩意儿！啧！那才叫艺术品！咱医院削苹果的师傅给他提鞋都不配！”她眼角甚至带着点嘲笑意味扫过床头那个“狗啃苹果”。
梁老的眼神里瞬间掠过一丝……惊愕？一丝难以置信？他下意识地看向床头柜上的果盘。
林晚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点煽风点火讲评书般的劲头：
“人家拿啥当的头盔？！猜猜！”她根本没等回答，猛地一拍大腿（动作幅度大得吓了梁老一跳）！
“一个洗脚盆！对！就那种大红大绿印着花开富贵、边缘还豁了个三角口！您想啊！脸盆顶脑门上！风一吹呼啦啦响！骑得飞快！那画面！”她咧着嘴，像是在描述一出绝顶滑稽的默剧，声音陡然一转，模仿着当时那醉汉委屈的咆哮，“结果！咣当！撞路边垃圾桶上了！脑门顶着盆！盆边上那豁口！”她用手指在自己太阳穴位置比划了一个三角，做出个穿刺动作，“好家伙！当场给脑袋开了个瓢！血呼啦一下！”
林晚晚深吸一口气，声音如同爆破般冲出，如同急诊室抢救时高呼“让开”的尖锐：
“送到咱们抢救室，测心率！您猜怎么着？！心跳首接冲到一百八！血压嗖嗖掉！脸盆边角都嵌他头盖骨缝隙里了！”
急诊科那嘈杂喧嚣的现场、那醉汉抱着塑料盆嗷嗷大叫、那血呼啦擦的脑门、那彪到顶的心跳数值……所有带着浓重人间烟火味儿、甚至有点肮脏的真实画面，如同洪水决堤般狠狠地拍进了这间完美无菌、被理智与优雅统治的病房！
梁老那原本拧成疙瘩的老脸上，每一道深刻的皱纹似乎都随着林晚晚的描述而微微抽动！如同平静古潭被投入巨石！松弛的眼皮猛地抬起！原本清亮、挑剔、甚至带着点刻薄审视光芒的眼底！此刻如同被点燃的火种！骤然爆发出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愕与探究混杂的光芒？！
他那如同枯树皮般紧抿的、彰显着威严和绝对掌控力的嘴唇，在无人察觉的角度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林晚晚猛喘一口气，如同刚跑完百米冲刺！她盯着梁老那突然变得异常明亮的眼睛，嘴角依旧挂着那个有点癫的弧度！仿佛没看到老爷子那惊涛骇浪般的内心反应（或者说完全不在意了），她猛地提高声调，甚至伸出手指虚虚点着自己的心脏位置，声音如同掷地有声的惊堂木：
“梁老！您说！这事儿搁谁身上！能不心率过速？！吓都吓死好几回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急诊医生特有的、看透生命荒诞本质的夸张感慨，随即话锋陡转，如同精准的手术刀指向关键部位：
“这不就跟我刚才说的您那‘老爷车发动机’一个理儿吗？！——心率过速这玩意儿！再高精尖的解释！说到底，不就是一个——”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梁老那张正在经历剧烈微表情风暴的脸！
“吓！出！来！的！”
最后一个字落地！
病房里一片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的音乐！所有精准恒温空调的微弱噪音！仿佛都被那惊世骇俗、首击“心率过速”医学核心奥义的“吓出来理论”彻底剥夺！
滴答……滴答……
唯有连接在梁老手臂上的心电监护屏幕上，那颗缓慢跳动、象征着稳定心率（原本控制在75bpm左右）的绿色数字……极其突兀地！轻微闪烁了一下……
80……
又一下！
83……
梁老那张经历了无数大风大浪的面孔！此刻的表情如同打翻了颜料盘！惊愕、错愕、荒诞、不可思议……最终！所有复杂的情绪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在他那饱经风霜的嘴角！
如石破天惊般！
炸裂开！
没有“呵呵”！没有“哈哈”！是一声极短促、极低沉、极具有穿透力！仿佛憋了好久终于冲破层层封印！
“噗……哈！”
如同坚冰瞬间被熔岩融化！
那紧绷的、松弛下垂的双颊猛烈地向上拱起！深刻的法令纹如同被无形的手狠狠向两边拉伸！雪白的眉毛如同跳舞般乱抖！一股沛然不可遏制的巨大笑意从他枯瘦的胸腔深处剧烈喷涌而出！冲破喉管！带动着整个干瘪的胸膛都在剧烈震动！
“咳咳咳——哈哈哈哈——！”
笑声从一开始的破音喷发，迅速演变成连贯的、洪亮的、甚至带着点呛咳的“哈哈哈”巨响！如同沉睡了千年的老钟突然被敲响！回荡在这间极致精密的、被无菌优雅包裹着的绝对领域！震得连昂贵的落地玻璃窗都似乎在嗡嗡共鸣！
那张一向写满了绝对威严和睿智的面孔，此刻像个老顽童！笑得前仰后合！稀疏的白发在笑声中乱颤！眼角竟然真的挤出了几滴浑浊却充满快意的老泪！他一只枯瘦如老树枝的手掌用力拍打着身下那价值不菲的床垫！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拿……拿洗脚盆当头盔？！骑……骑那么快？还撞了？！哈哈哈！撞垃圾桶上了？！咳咳……哈哈哈哈……”他笑得几乎喘不上气，断断续续，又重复着林晚晚描述中最荒诞的关键词！仿佛那是世界上最顶级的幽默段子！“吓…吓出来的心率过速？！哈哈哈……没错！就是吓出来！咳咳咳……说得……说得太对……哈哈哈……”
整个病房的氛围瞬间天翻地覆！
所有的高科技！所有的精准！所有的典雅！在急诊科那个“洗脚盆头盔撞垃圾桶导致心率狂飙”的极致画面冲击下！在老爷子这失态狂笑带动的心率值（监护屏数值己经跳到90且微微泛黄）疯升的威力下！被碾碎得如同齑粉！
林晚晚站在床边。脸上那个带点匪气的扭曲笑容慢慢褪去，留下一点混合着点“卧槽居然成功了？”的惊愕余震。她看着梁老笑得眼泪都出来、拍着床铺的模样，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而特需病房那道厚重、精密、隔绝内外一切声音的顶级隔音门外的走廊上。
一道穿着深灰色羊绒衫的挺拔身影，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靠近门口走廊的阴影处，正准备输入第二道门禁掌纹。
那伸到半空、骨节分明的食指骤然停顿！
陆沉洲的脚步声永远如同计算好频率的精密仪器，悄无声息，此刻却被从门缝里极其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地渗透出来的那阵爽朗到几乎失态的……“哈哈哈哈哈……！”的洪亮笑声硬生生中断！
梁老这阵中气十足、毫无形象、充满生机（甚至有点破音）的笑声！如同外星人入侵的诡异频率！和他印象中那位永远持重威严、话语分量堪比天宪、咳嗽声都带着金石之音的老者形象……瞬间错位！
陆沉洲那只悬停在掌纹屏上方的手掌，瞬间僵住！
他英俊如同冰雕、线条冷硬的完美侧脸上，几乎从未有过表情波动的眉峰——
极其极其突然地！剧烈地！向上耸动了一下！
幅度之大！
如同被一道来自量子宇宙的、完全不在计算轨道之内的冲击波！
正面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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