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暖的指甲掐进掌心。
玻璃橱窗里谢淮的侧影被暮色揉得模糊,可他手里那沓文件上"叶川"两个字,却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眼眶生疼。
"上周三下午三点,王医生的私人账户收到叶川旗下恒通咨询的五万转账——"孙律师的声音像把刀,剖开她这三个月来最安心的假象。
原来那些"巧合"的治疗延迟,那些"专业"的诊断偏差,都是有人在幕后拨弄。
而拨弄的人,此刻就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
"谢淮。"她的声音发颤,手袋链条在掌心勒出红痕。
男人转身的动作顿了顿,文件边角在指节压出白印。
他望着她泛白的唇,喉结滚了滚:"宋暖......"
"你到底是谁?"她往前一步,鞋跟磕在瓷砖上的脆响惊得路过的护士转头,"谢氏太子爷,还是一个伪装成助理的心理间谍?"
谢淮的瞳孔缩成针尖。
三个月前他蹲在心理咨询室门外,听她在催眠中喊"别过来"时的心慌,此刻又涌上来。
他伸手想碰她的肩,却在离她半寸的地方停住:"我不是来控制你的。"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她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橱窗,"监控我的病情?
收集我的弱点?"
"我是怕你再次消失。"他的声音低下去,像被揉皱的纸,"高二那年你转学,我找了你三个月。
后来你去孤儿院做义工,我在围墙外站了七个晚上——我只是怕,怕你又像那年暴雨里的布娃娃,说走就走。"
宋暖的呼吸滞住。
记忆突然翻涌:大二冬天某个雪夜,她给孩子们讲完故事出门,看见围墙根有截未灭的烟头,火星在雪地里明明灭灭。
原来不是错觉。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
沈教授举着病历本走过来,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两人紧绷的肩线:"宋暖,来我办公室。
王医生的事,需要你做个见证。"
心理协会的调查来得很快。
沈教授将王医生的旧病历拍在桌上时,纸页发出脆响:"上周三的诊疗录音里,你引导患者回忆'被虐待的具体细节',但实际对话中患者提到陈奶奶的小太阳时,你刻意打断。"他推了推眼镜,"而今天的录音里,患者主动回溯创伤时,情绪波动值比你记录的低37%。"
王医生的指尖抵着桌沿发抖:"我......我是为了更精准的治疗......"
"那这三笔转账怎么解释?"孙律师将银行流水拍在他面前。
刘护士突然哭出声,手指绞着护士服下摆:"是叶川的人找的我!
他们说只要改两份报告,就给我妈交手术费......"
沈教授合上病历本时,封皮磕在桌上的声音像块落定的砖。
他看向谢淮:"你让孙律师查账的时机选得很好——刚好在王医生第三次收钱之后。"
谢淮垂眸看自己交叠的手。
他早该想到,叶川不会放过任何能打击谢家的机会。
而宋暖,这个他藏在心底十年的名字,成了最好的靶心。
"去老房子看看吧。"傍晚时分,谢淮突然说。
他的车停在孤儿院旧址前,旧砖墙爬满青苔,当年的黑板报还剩半行"小太阳",被风雨蚀得模糊。
宋暖望着那堵墙,喉咙发紧。
十二岁那年她躲在墙缝里藏日记本,陈奶奶边找边喊"小暖别怕",声音混着蝉鸣,甜得像她偷藏的糖。
谢淮蹲在墙根。
他指尖拂过砖缝里的蛛网,突然顿住——半本泛黄的日记本被他抽出来,封皮印着歪歪扭扭的"小太阳"。
"10月5日 晴。
陈奶奶说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
可我看见她的行李箱在爸爸酒柜后面,轮子上沾着楼下的红漆。"
"11月3日 雨。
巷子里的女生说我是没妈要的野种。
我咬了她的手,可她们把我的布娃娃扔进了阴沟。"
"12月25日 雪。
陈奶奶给我煮了姜茶。
她说小太阳会发光,哪怕天再黑。"
宋暖的眼泪砸在纸页上。
原来这些她以为早被遗忘的字句,都被十二岁的自己小心收着。
谢淮的拇指抚过她发颤的手背:"我以前总不明白,你为什么总盯着衣服标签看。
现在知道了,你是在找光。"
天色突然暗下来。
第一滴雨砸在日记本上时,宋暖突然起身狂奔。
雨水很快浸透她的衬衫,她跑得肺叶生疼,首到被一堵温热的墙挡住。
谢淮的外套罩在她头上,他整个人浸在雨里,发梢滴水:"宋暖,我不是为了救你才来的。"他抓着她的肩,指腹抵着她狂跳的脉搏,"我是因为爱你,才想让你好起来。"
她终于崩溃。
像十二岁那年在阴沟边捡布娃娃,像十七岁转学那天追着公交车跑,像所有孤独的、害怕的、不敢说出口的夜晚,她扑进他怀里,哭声混着雨声,把这些年的壳子撕得粉碎。
深夜,谢淮给宋暖盖好被子时,手机在茶几上震动。
"你以为赢了?你连她心里都填不满。"——发件人:林父。
他低头笑了笑,在键盘上敲:"我不需要填满她,我只想做她的光。"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他打开电脑,谢家法务部准备了三个月的诉讼材料静静躺在文件夹里。
叶川的商业犯罪证据、王医生的收贿记录、刘护士的证词录像......鼠标点击"发送"的蓝光里,他听见窗外雨停了。
第二天清晨,宋暖在早餐香里醒来。
谢淮端着粥站在床边,眼尾还带着熬夜的青黑。
他手机屏幕亮着,沈教授的消息跳出来:"高博士明天到京,联合评估时间定在上午十点。"
她望着他眼里的光,突然伸手碰了碰他的眉骨。这次,他没有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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