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带起的风卷着窗外的槐叶掠过门框，谢淮听着脚步声渐远，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重重按出李威的号码。
他垂眼盯着宋暖搭在自己腰际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方才李叔说林氏联合压价时，这双手在他后背轻轻，像在安抚一只随时可能炸毛的兽。
“李威。”电话接通的瞬间，谢淮的声音沉得像浸了铅，“查林家最近三个月所有合同，重点标海外项目。”他望着宋暖发顶的小卷毛，喉结动了动，“还有，他们联系的竞争对手名单，半小时内发到我邮箱。”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李威的声音带着惯常的沉稳：“少爷，刚接到条线报。林氏在接触瑞银资本，可能想收购咱们在马耳他的医疗子公司。”停顿两秒，又补了句，“对方开价是市价的一点五倍。”
谢淮的瞳孔缩了缩。
马耳他那家公司表面是医疗器材代理，实则握着三条运往中东的药品专线——林泽这是要断谢氏的海外输血渠道。
他扫了眼沙发上宋暖的笔记本电脑，屏保是她在图书馆拍的照片，阳光穿过玻璃窗落在她发梢。
“让法务部准备反收购协议。”他捏了捏眉心，“另外，查林氏和阿尔弗雷德的关系。”
“阿尔弗雷德？”李威显然愣了下。
“瑞士联邦大学的校董。”谢淮扯松领带，露出锁骨下泛冷的银链，“宋暖申请的那所学校。”
电话那头突然静了。
谢淮能想象李威推眼镜的动作——这位跟着他八年的助理，最清楚他所有的“不合理”都藏着宋暖的名字。
“明白。”李威很快应下，“我这就联系在日内瓦的线人。”
挂了电话，谢淮转身就撞进宋暖怀里。
她不知何时踮了脚，下巴抵着他胸口，声音闷闷的：“又在为我算计？”
他的手指插入她发间，鼻尖蹭过她耳后薄得透明的皮肤：“不算计，算护短。”窗外的风卷着槐花香涌进来，他低头吻她眉骨，“明天李威会带报告来，你……”
“我要一起看。”宋暖仰头，眼睛亮得像星子，“之前是我躲着，现在……”她攥紧他衬衫下摆，“现在我想站在你旁边。”
谢淮的呼吸滞了滞。
三个月前在储物间，她缩在墙角发抖的样子突然涌上来，他喉间发紧：“太脏了。”
“你不也脏？”宋暖戳他胸口，“谢氏的血手，我早摸过了。”
他被逗笑了，低头含住她耳垂轻轻咬了下：“小没良心的。”
次日清晨的阳光刚爬上窗棂，李威就抱着牛皮纸袋进了书房。
他西装裤脚沾着星点晨露，显然是从机场首接赶过来的。
“少爷。”他把文件摊开在红木桌上，最上面一张是林氏与“欧罗巴教育”的合作协议，“这家机构是瑞士联邦大学的主要捐赠方，阿尔弗雷德是他们的监事会成员。”
谢淮的指节抵着下巴，目光扫过协议里“优先推荐优秀学生”的条款，突然笑了：“林泽要当交换生？”
“根据出入境记录，他的签证己经在办理。”李威推了推金丝眼镜，“更巧的是，瑞士联邦大学这周公布的全额奖学金名单里，有宋小姐的名字。”
谢淮的动作顿住。
他想起昨晚宋暖在浴室哼歌的声音，想起她举着手机冲出来时眼睛发亮的样子——原来她收到的不是“意外之喜”，是林氏的另一场局。
“他们想干什么？”他的声音冷得像冰锥。
“可能是想在您陪宋小姐留学期间，制造冲突。”李威翻开第二份文件，是林泽高中时的心理评估报告，“他有偏执型人格障碍，上次在储物间的事……”
“够了。”谢淮猛地合上文件，纸张发出脆响。
他掏出手机打开相册，里面存着宋暖在心理咨询室的照片——那是她康复后第一次主动拥抱他，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割出细碎的金斑。
“让陈律师去瑞士。”他按下发送键，把照片设为屏保，“另外，联系宋暖的导师，就说……”
“说什么？”
门被推开，宋暖抱着两杯咖啡站在门口。
她穿了件米白针织衫，袖口卷到手腕，露出内侧淡粉色的疤痕——那是高中被霸凌时割的，现在己经淡得像道月光。
谢淮的呼吸突然变得很轻。
他接过咖啡，指尖擦过她手腕：“说你是我谢淮的人，谁动你，我拆谁半条命。”
宋暖的耳尖红了。
她瞥了眼桌上的文件，突然伸手抽走那份奖学金协议：“所以这不是惊喜，是陷阱？”
“是我没算到。”谢淮握住她抽文件的手，“原本想等你拿到录取通知再告诉你……”
“谢淮。”宋暖打断他，把协议拍在他手心里，“我要去瑞士。”她的眼睛里燃着他从未见过的火，“我要当面看看，他们到底敢不敢在我面前，再动一次歪心思。”
傍晚的风裹着槐花香钻进宋暖家客厅。
谢淮把新整理的情报推到她面前，照片上林泽在机场托运行李的侧脸被圈了红笔：“他的航班和我们同一班。”
宋暖的手指停在照片上。
那是张抓拍，林泽抬头时眼里的阴鸷清晰可见——像极了三年前在储物间，他举着录音笔说“你求我啊”时的表情。
她打了个寒颤，随即握住谢淮的手：“你说过，瑞士的雪很干净。”
“嗯。”谢淮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阿尔卑斯山的雪，能把所有脏东西都盖住。”
手机在这时震动。
谢淮看了眼屏幕，瞳孔骤缩——是条匿名短信，只有七个字：“小心你身后的眼。”
宋暖凑过来看，指尖轻轻碰了下屏幕：“谁发的？”
“不重要。”谢淮按下删除键，把手机倒扣在桌上。
他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想起李威今早说的另一件事——瑞士联邦大学的宿舍申请表上，他和宋暖的房间号是对门。
“明天收拾行李。”他低头吻她发顶，“我们的航班是后天下午两点。”
宋暖嗯了声，起身去厨房拿水果。
谢淮望着她的背影，摸出西装内袋的药盒——抗抑郁的白色药片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他突然想起十年前第一次见她，她站在新生代表台上，领口沾着蓝墨水，却依然把演讲稿念得字正腔圆。
“谢淮？”宋暖端着果盘回来，“在想什么？”
“在想。”他把药盒塞进抽屉最深处，“到了瑞士，要先带你去看雪山。”
窗外的云己经漫过最后一线天光。
谢淮的手机在桌下震动，是李威发来的消息：“林泽的行李里查出两支录音笔。”他勾了勾嘴角，指尖在屏幕上敲出“知道了”，然后关掉手机。
宋暖把切好的草莓递到他嘴边，他咬了一颗，甜得发腻。
“对了。”她突然说，“我妈把我小时候的照片找出来了，等下拿给你看？”
“好。”谢淮应着，目光落在她颈间——那里戴着他送的银链，和他锁骨下的那根是一对。
夜色渐深时，谢淮驱车离开。
车载屏幕显示着明天的航班信息：CA937，北京 - 苏黎世，14:00起飞。
他望着后视镜里宋暖家渐远的灯光，摸出西装内袋的护照，照片上的自己目光冷硬，却在签证页最后一页，夹着张宋暖的一寸证件照——是她偷偷塞进去的，边角还卷着。
手机在这时亮起，是宋暖发来的消息：“晚安，我的太子爷。”
他笑了，指尖在屏幕上悬了很久，最终只回了个“安”。
前方路口的红灯亮起，谢淮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
远处有闪电划过天际，却没有雷声——像场蓄谋己久的暴雨，正躲在云层后面，等着在异国的土地上，彻底撕开所有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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