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驶入城郊时，宋暖才后知后觉发现方向不对。
"不是说去奶茶店？"她侧头看驾驶座上的谢淮，路灯透过车窗在他轮廓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影。
他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还攥着她的，指节因长时间紧握泛着青白。
谢淮喉结动了动："刚才在后台，陆律师说林泽的人买通了三家娱乐媒体。"他转动方向盘拐进一条铺满梧桐叶的小路，车灯划破夜色，"奶茶店那条街现在至少蹲了十个记者，我......"他突然顿住，指腹重重蹭过她腕间的脉搏，"我怕你被镜头追着跑。"
宋暖这才注意到他眼尾的青黑——分明是熬了几夜的痕迹。
颁奖典礼前三天他说去谈并购案，原来根本不是什么并购，是替她收拾林泽泼在她学术声誉上的脏水。
轿车在一栋爬满常春藤的老庄园前停下。
谢淮先下车绕到另一侧，伸手要扶她，却在触到她指尖时猛地缩回。
宋暖看着他攥成拳的手背暴起的青筋，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按在自己脸上："我没那么脆弱。"
他的掌心立刻烫起来。
庄园客厅的壁炉"噼啪"作响。
谢淮半蹲着擦火柴，火光映得他睫毛投下晃动的影子。
宋暖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他刚才塞给她的羊毛毯，目光落在茶几上那摞泛黄的资料——是她研三答辩时用的参考文献，封皮上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每本扉页都有谢淮用钢笔写的批注，"这章案例适合做实证分析""这里的数据来源需要核实"。
"你当年说在图书馆偶遇，帮我复印资料。"她指尖抚过"核实"两个字，声音发颤，"原来根本不是偶遇。"
火柴"滋"地燃尽。
谢淮将最后一根木柴推进壁炉，火舌瞬间窜高，照亮他泛红的眼尾："我让人盯着图书馆，看你常借什么书。"他坐回沙发，离她只有一拳距离，却像怕惊着什么似的不敢靠近，"你那时候总躲着我，我怕首接送过去，你连资料都不肯收。"
宋暖忽然想起大西冬天的雨夜。
她为了躲他绕远路回寝室，却在图书馆门口撞见抱着一摞书的谢淮，他说"正好要去复印室"，结果替她跑了三趟校外来回。
那天她接过资料时，他的手指冻得像冰块，却笑着说"不冷"。
"你为什么要一个人扛下所有？"她终于问出那句在心里憋了十年的话。
谢淮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缝。
他衬衫第一颗纽扣没系，露出锁骨处那道淡粉色的疤——是高二为了替她挡校园霸凌者的碎酒瓶留下的。"我爸确诊抑郁症那年，把自己锁在书房三天，我妈跪在门外哭。"他声音低得像叹息，"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怕自己失控伤害我们。"他转头看向她，眼底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自责，"我发病最凶的时候，会控制不住摔东西，会整夜睡不着盯着天花板。
我怕告诉你这些，你会想起小时候被酗酒父亲摔碎的花瓶，会想起被堵在厕所时那些脏话。"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剧烈的心跳透过衬衫传来，像擂鼓："我不想成为你新的噩梦。"
宋暖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
她抽出手捧住他的脸，拇指抹去他眼角的湿意："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谢淮的呼吸猛地一滞。
他像是终于得到允许般将她拥进怀里，手臂紧得几乎要把她揉进骨血里："对不起，暖暖。"他的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我以后什么都告诉你，好不好？"
手机铃声在此时响起。
谢淮摸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峰立刻拧成结。
他按了免提，孙阿姨的声音带着焦急："小淮啊，你们小区门口这几天蹲了好些扛摄像机的，昨天还堵着张奶奶问宋小姐是不是被包养。
我今天出门买菜，他们举着镜头往我脸上凑......"
"我让保镖去清场。"谢淮的声音冷下来，指尖己经按向手机快捷键。
"等等。"宋暖按住他的手。
她望着壁炉里跳动的火焰，想起小时候被记者堵在巷口，他们举着镜头喊"小杂种看这里"；想起研二时林泽买通营销号说她"靠睡教授拿奖"。
那些闪光灯曾是她最害怕的东西，可此刻她忽然觉得，"我想让他们知道，我没有输。"
谢淮的手指在她手背上轻轻："你确定？"
"嗯。"她抬头看他，眼里有他从未见过的坚定，"我要站在光里，告诉所有人，宋暖能走到今天，靠的是自己的脚。"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透过纱窗洒在谢淮背上。
他站在卧室飘窗边，看着宋暖穿着米白色风衣往小区门口走。
她没戴帽子没戴口罩，发尾被风掀起，脊背挺得像棵小白杨。
"宋小姐！"第一个记者的喊声响起来。
宋暖停下脚步，转身时扬起的笑容比阳光还亮："谢谢大家的关注，但我更希望你们看到的是我在专业上的成长。"她指了指不远处挂着"心理学学术成果展"横幅的社区活动中心，"今天上午十点，那里有我的研究分享会，欢迎各位来听。"
闪光灯连成一片。
谢淮看着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长到几乎要触到他站的位置。
他摸出手机想拍张照片，屏幕却突然亮起一条未读短信——来自未知号码，只有一张模糊的照片：林泽在酒吧里攥着威士忌杯，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正顺着他发红的手背往下淌。
照片下方附着一行字："谢少，林先生说，游戏才刚开始。"
谢淮的拇指悬在删除键上，最终却轻轻点了保存。
他望着窗外那个正被阳光笼罩的身影，眼底浮起一丝冷硬的笑意——这次，他不会再让任何人，从他手里，抢走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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