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如同凝固的水银，沉甸甸的压在每一寸空气里。
那座曾经散发着无尽邪能与磅礴死气的黑色巨城，此刻像一头被抽干了所有血液与灵魂的巨兽尸骸，安静的匍匐在地平线上。
再没有一丝一毫的生命迹象。
天守阁外，那条通往城门口的漫长街道上。
陈宇珩的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
他死死的握着手中那两把冰冷的银色手枪，手心却全是黏腻的汗水。
他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只知道就在刚才那座让他都感到灵魂战栗的恐怖城池，突然就“死”了。
那股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邪恶气息，在攀升到极致的瞬间，又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轰然湮灭。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古老，更加令人心生敬畏的恐怖威压。
那威压，一闪即逝。
却仿佛在他的灵魂深处，烙下了一道永不磨灭的印记。
他的身边伊贺千代，那张一向冰冷公式化的绝美脸庞，此刻却是一片毫无血色的惨白。
她那受过最严苛训练的忍者身体，正在本能的微微颤抖。
她比陈宇珩能感觉到更多的东西。
在那威压绽放的一瞬间。
她体内的那股属于九尾妖狐的高傲血脉，发出了最原始，最恐惧的臣服和悲鸣。
仿佛遇到了位阶之上，无法抗衡的绝对天敌。
那是来自生命本源的绝对压制。
就在这时。
一个修长的黑色身影，从那死寂的天守阁深处缓缓的走了出来。
他走得很慢。
脚步声很轻。
但每一步都像踩在陈宇珩与伊贺千代的心跳之上，让他们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沈御舟。
他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那件黑色的休闲外套，依旧纤尘不染。
只是他整个人的气息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他，是一柄藏在鞘中的绝世凶刃。
那么现在的他，就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星空。
平静，浩瀚。
却又蕴藏着足以吞噬一切星辰的恐怖力量。
“老沈！”
陈宇珩看到他，那根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上去。
“你，没事吧？”
“里面那帮狗娘养的，都解决了？”
沈御舟点了点头，目光却越过了陈宇珩，落在了他身后那个站着不动，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的绝美少女身上。
伊贺千代，也在看着他。
那双黑曜石般的美丽眼眸里，此刻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冰冷，警惕与隐藏在深处的那一丝不甘。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复杂，混杂了极致的恐惧，无尽的敬畏，以及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病态狂热。
她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放着刚才那毁天灭地般的恐怖威压。
她想起了自己那个自以为是算计了一切的爷爷，伊贺正宗。
想起了那个高高在上，视万物为刍狗的东瀛神话，徐福。
可笑。
实在是，太可笑了。
无论是伊贺家，那所谓的千年传承。
还是徐福，那所谓的千年布局。
在这个男人面前，都显得如此的苍白，如此的渺小，如此的不堪一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
他们连当蝉的资格都没有。
他们只是一群妄图揣测神明意志的可悲蝼蚁。
而真正的神明，就站在她的面前。
生存还是毁灭？
追随还是背弃？
作为一名从小就将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刻入骨髓的忍者。
伊贺千代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她缓缓的迈开脚步，走到沈御舟的面前。
然后。
在陈宇珩那目瞪口呆的不可思议目光中。
她撩起黑色作战服的下摆，单膝重重的跪在了那沾染着无数亡魂尘埃的黑色石板之上。
她低下了那高傲的美丽头颅。
声音清冷，干脆，不带一丝拖泥带水。
“伊贺千代。”
“愿奉，御舟大人，为主。”
“从此，但凭驱策，万死不辞。”
陈宇珩的嘴巴张得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看看跪在地上的伊贺千代，又看看一脸平静的沈御舟，大脑彻底当机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
这才进去多久？
怎么出来就首接收了个东瀛女仆？
而且还是伊贺家的大小姐？
沈御舟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女，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
他那双幽深的眸子里，古井无波。
他能感觉到伊贺千代，此刻那发自内心的敬畏与臣服。
也能看穿她那臣服之下最理智，最现实的生存算计。
东瀛的女人，天生慕强。
更何况是一个家族己经覆灭在即，走投无路的聪明女人。
他没有说好。
也没有说不好。
只是淡淡的开口。
“起来吧。”
“地上凉。”
伊贺千代身体微微一震。
她缓缓的抬起头，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她站起身，退到沈御舟的身后，垂手而立，姿态恭敬，俨然己经进入了一个最忠诚的侍卫角色。
沈御舟，没有再理会她。
他转过身，向着那天守阁的深处走去。
“跟我来。”
“里面有点好东西。”
陈宇珩连忙跟了上去，一边走，还一边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沈御舟与他身后那亦步亦趋的伊贺千代。
三人重新回到了那天守阁的顶层。
那个由无数白骨堆砌而成的巨大王座，还静静的矗立在那里。
只是王座之上，己经空无一人。
那个俊美妖异的男人，连同他的所有痕迹，都己经从这个世界上被彻底抹去。
沈御舟走到王座的废墟前，随手一挥。
一股柔和的劲风将那些白骨的粉末吹开。
露出了，压在下面的一张不知由何种生物的皮肤，鞣制而成的古老卷轴。
他捡起卷轴缓缓的展开。
那是一张地图。
一张描绘了整个“常夜之国”的详细地图。
在这片暗红色死亡大地的西个角落，分别用古老的文字，标注着西座巨大的城池。
东方的黑铁城，黑田。
西方的白骨城，白骨津。
南方的赤血城，血河。
以及最北方的黄金城，天领。
而在这西座城池拱卫的最中央，还画着一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巨大黑色漩涡。
漩涡的旁边，写着三个字。
黄泉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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