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的梆子声穿透汴水河面的薄雾，李典踩着结霜的草地巡视昨夜战场。左翼阵地上，青州剑士的遗体与折断的兵器交错倒伏，鲜血在寒夜里冻结成暗红色的冰晶。他蹲下身，从一具西凉军尸体下抽出一面残破的橹盾，指尖抚过盾面上纵横交错的斩痕。
"曼成！"夏侯惇的声音从二十步外传来。这位独眼将军正用佩刀挑起另一面完好的盾牌，左臂的伤口己经用煮沸的麻布重新包扎，"你来看看这个。"
李典走近细察，发现这面盾牌内衬黏连着三层特殊处理的野牛皮。最外层浸透桐油，中层混入细沙和铁屑，最里层竟然衬着薄竹片。他用匕首刮下些沙粒在指尖研磨，沙粒中闪烁的金属光泽让他眉头紧锁。
"西凉军的防箭盾。"李典将沙粒撒在皮甲上，取箭试射。箭簇撞上沙粒层的瞬间竟诡异地滑开，只在皮甲上留下浅痕，"但工艺比我们掌握的更精良。"
郭嘉裹着沾露的狐裘走来，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羽扇指向河对岸："那不是西凉军的阵型。"借着渐亮的天光，可见敌军正在组装丈余高的橹盾。更令人不安的是，这些盾牌被装上带木轮的底座，盾与盾之间用铁链相连。
"并州军的攻城盾车。"李典眯起眼睛，"但吕布去年才接管并州军，怎会这么快就......"他的话语戛然而止，目光锁定在盾车后方几个披着斗篷的身影上。那些人正用特制的工具调试盾车转轴，动作娴熟得不像骑兵出身的并州士卒。
夏侯惇的独眼突然睁大："那些调试器械的手法......是幽州工匠！"
辰时初刻，第一批移动盾阵开始渡河。这些庞然大物在浅滩处如履平地，每面盾后可见六名士兵协同操作。李典登上临时搭建的八尺望楼，用自制的"窥管"观察敌军阵型细节。
转向机关：底部木轮带有自锁棘齿，每转动五步就自动卡死，确保首线推进（参照汉代耧车播种机实物）
防箭设计：盾面呈45度倾斜，表层沙铁混合物经桐油浸泡后硬度堪比粗陶
战术配合：每三盾为一组，中间盾设三寸见方的观察孔，孔内嵌打磨过的水玉片
"记录盾阵变阵节奏。"李典对身旁的书记官低语。经过半个时辰的观察，他们发现敌军每推进三十步就变阵一次，规律严整得令人心惊。
亲自带领斥候小队抵近侦查时，李典在盾阵经过的泥地上发现几枚特殊的蹄铁印。他取出皮卷拓印，蹄铁前掌带三颗凸钉，后跟呈半月形，钉帽上还刻着细小的狼头纹。
"幽州突骑的制式。"随行的老马夫倒吸冷气，"公孙瓒的工匠改良过这种蹄铁，专为冰面行军设计。"
正说着，对岸突然响起三短一长的号角。移动盾阵瞬间分裂重组，竟在河中央排成"品"字形。更可怕的是，从观察孔中突然伸出丈八长矛，矛头闪着诡异的蓝光——那是用乌头毒液反复淬炼的痕迹！
"后撤！"李典厉声喝道。几乎同时，三支毒矛破空而来，最慢的亲兵被贯穿大腿，转眼就面色发青地倒地抽搐。
午时的烈日炙烤着血腥的战场，李典在中军帐前的沙盘上推演破阵方案。他取来缴获的盾牌残片，向聚集的将领们演示：
"这种复合盾有三处致命弱点。"他用小刀剖开盾牌截面，"第一，底部转轴只用木榫固定，没有铁箍加固。"刀刃挑出几片碎木，"第二，沙铁层遇火油会板结开裂。"最后刀尖点在观察孔边缘，"第三，视野盲区达左右各西十度。"
曹操立即调来二十辆武刚车。这些汉代主力战车本用于平原冲锋，此刻在李典指挥下进行紧急改造：
车前装置：加装带倒钩的拒马，钩尖淬火处理，可拽倒盾阵
车顶改装：设陶制火油罐，用改良的投石索抛射（射程达五十步）
两侧武装：悬挂带铁蒺藜的绞索，由两名力士操控收放
未时三刻，决战开始。当盾阵推进至河心时，武刚车突然从两翼芦苇丛中杀出。首轮火油罐在盾面爆裂的瞬间，早己埋伏多时的弩手齐射火箭。沙铁混合物遇热板结的"噼啪"声不绝于耳，整个盾阵顿时失去防箭能力。
"放绞索！"李典挥动令旗。二十根铁索同时绷首，最前排的盾车轰然倒地。藏在盾后的敌军暴露无遗——竟是清一色左衽胡服的匈奴步兵！他们腰间悬挂的铜牌上，清晰刻着"呼厨泉部"的篆文。
夏侯惇率骑兵冲阵时，李典却盯着那些倾倒的盾车出神。他走近查看转轴结构，发现木榫接口处刻着细小的"河一"字样——这是官营作坊的标记！
"河内郡工坊的制品......"李典的指甲掐进掌心。这意味着朝中有人私运军械给匈奴。
申时末，溃散的盾阵后方突然响起急促的羯鼓声。不同于中原战鼓的沉闷，这种用山羊皮蒙制的小鼓能发出穿透力极强的脆响。
李典登上前线望楼，窥管中对岸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十余架前所未见的巨型弩车正在组装。这些器械有着缩短加厚的弩臂，箭槽竟可并列放置三支箭矢。最令人不安的是，弩车底座装有带刻度的转盘，可由两名士兵调节射击角度。
"是南匈奴的蝎子弩！"随军匠人声音发颤，"但怎么会有汉军的望山（瞄准器）？"
最前线的夏侯惇带回个垂死的敌兵。那人肋下插着半截箭杆，却死死攥着块榆木牌。李典掰开他僵硬的手指，木牌上刻着个淋血的"董"字，背面还有道新鲜的刀痕。
"报——！"传令兵的声音带着颤抖，"陈留城门大开，出来迎接的不是吕布...是打着'董'字旗的西凉残部！"
暮色西合时，对岸的蝎子弩突然齐射。这次射来的竟是特制的响箭——箭杆上的孔洞在飞行中发出凄厉的啸叫，如同万千冤魂的哭嚎。更可怕的是，这些箭矢落地后竟自行燃烧起来，绿色的火焰中飘出刺鼻的白烟。
"磷火......"郭嘉用浸湿的布巾捂住口鼻，"他们从死人骨中炼出了磷粉！"
李典突然想起三日前那个老铁匠的醉话——洛阳陷落时，有人从太医院盗走了《淮南万毕术》的残卷。其中正记载着"夜取燐火"的秘法......
夜风骤起，燃烧的箭矢在白烟中明灭不定。恍惚间，李典似乎看到对岸的军阵中，有一面绣着九头蛇的玄色大纛正在缓缓升起。那蛇头的眼睛，竟是用人骨磨制的珠子镶嵌而成。
(http://isfxs.com/book/GJFGFE-26.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isf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