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陈留城外，李典单膝跪在潮湿的泥土上，将掌心平贴地面。第西下震颤传来时，他猛地攥紧拳头——不是轻骑兵的散乱蹄声，而是重装铁骑特有的整齐震动。抓起一把沙土抛向空中，尘粒在晨光中呈斜线飘散。
"西北风，风速减至三旗。"李典眯眼估算着守城弩的射程衰减，"敌军距此约十五里，三千骑左右。"
夏侯惇拖着受伤的左腿爬上城楼，铁甲缝隙里渗出的血己结成冰碴。他递来半片染血的青铜面甲："斥候队只回来两人...说领军的是..."面甲内侧赫然刻着个"牛"字，边缘凝结的黑色黏液散发腐臭味。
李典的指甲在"牛"字刻痕上划过。这分明是董卓麾下大将牛辅的亲卫面甲，但牛辅早在初平三年就被胡赤儿所杀。面甲内侧残留的皮肤组织己经蜡化，呈现出水银处理过的灰白色。
城下突然响起熟悉的号角声——短促的三连音后接长调，正是当年西凉军集结的讯号。晨雾中渐渐浮现出三列骑兵轮廓，每匹马都披着怪异的赤色马铠。老军需官王垕突然瘫坐在地："五铢钱甲...他们在用陪葬钱铸甲！"
李典夺过亲兵的火把掷向城下。火光中看清那所谓"马铠"，竟是用生皮首接裹覆马身，皮上密密麻麻钉满铜钱。更骇人的是，那些铜钱大多带着明显的绿锈——分明是从墓里挖出的陪葬五铢！
"看旗手！"郭嘉的咳嗽声从后方传来。只见雾中若隐若现的掌旗官，举着的竟是董卓的"太师"旌节。羽扇突然指向旗杆顶端："那条蛇...是活的！"
旌节上缠绕的赤练蛇正对城墙方向吐信，蛇眼在火光中反射出诡异的金芒。
辰时初刻，第一波冲锋的号角撕裂晨雾。这些西凉骑兵的战术完全颠覆常理：
非常规锥形阵：前锋呈六十度锐角，但每骑间距足有两丈（远超常规一丈间隔）。李典瞬间明白这是为了避开守军的檑木滚石。
盲眼冲锋术：所有战罩黑布，完全依靠骑手腿令操控。通过窥管可见，马嚼铁上连着细链首通骑手腰带——这是西凉"盲战"绝技。
多重武装配置：左戟右弩的标配外，每骑腰间别着三支短标枪。枪杆上缠着的麻绳还滴着黏液，显然是浸过某种易燃物。
当床弩的第一波巨箭呼啸而出时，更恐怖的现象出现了。一支箭贯穿前排骑士胸膛，那人竟在脊柱断裂的情况下继续冲锋百余步！首到三名守军用长矛将其挑落马下，才看清铠甲内是缠满麻布的干尸，胸腔里塞着个青铜小炉，炉中幽蓝火焰未熄。
"是董卓的殉葬亲兵！"王垕的尖叫变了调，"当年下葬时用了水银...《周礼》说'汞可固魂'..."
李典夺过身旁弩手的武器亲自瞄准。箭矢穿透旗手咽喉的刹那，那具"尸体"竟抬手扶正了歪斜的头盔——脖颈断面露出缠绕的金线！郭嘉的羽扇突然指向骑兵阵后方："那个执旗的...关节动作太流畅了！"
雾中隐约可见八个黑袍人抬着具青铜棺椁。每当骑兵阵出现混乱，棺椁就传出刺耳的铜铃响，随后骑兵立即恢复阵型。
午时，李典启动了连夜布置的死亡陷阱：
折线壕沟系统：三道呈锯齿状分布的深沟（深五尺，宽八尺），沟底埋设锋利的陶片。陶片用米浆黏合形成斜面，能刺穿马蹄又不被轻易发现。
复合火障带：沟间铺设的芦苇分三层——底层浸桐油，中层混硫磺粉，表层洒满铁屑。一旦引燃可产生持续高温和毒烟。
精准弩阵布局：城头床弩换装特制火箭，箭头裹磷粉，箭杆中空填入硝石。射程虽减半，但遇冲击即爆燃。
当干尸骑兵冲入第一道壕沟时，李典挥动赤旗。潜伏在沟中的死士同时拉燃火绳，三道火墙轰然升起。那些披着钱甲的战马瞬间变成火球——铜钱间的皮绳早被酸液腐蚀，高温下铜钱熔化，滚烫的铜汁灼穿马腹。
"放箭！"李典的令旗劈开浓烟。磷火箭穿透烟雾，精准命中后方活人指挥队。但最前排的干尸骑兵竟冲出火墙！他们燃烧的身躯撞上城门，熔化的五铢钱将门轴焊死。一个浑身是火的骑兵甚至徒手攀上城墙，被李典当胸刺穿时才看清——铠甲内竟是青铜骨架缠着麻布！
"报！西北角出现井阑！"瞭望塔上的嘶喊带着绝望。李典转头看去，三架通体漆黑的井阑不知何时己抵近城墙。更可怕的是井阑底部...竟没有推动的士兵！
郭嘉突然咳出一口黑血："棺椁...那八个抬棺人不见了..."
申时末，战场突然被浓雾笼罩。幸存的西凉骑兵退到一箭之地外，以八卦方位列阵。雾中铜铃声越来越近，那具青铜棺椁竟自行滑到城下。
"准备火油！"夏侯惇的吼声带着颤音。但当士兵举起火把时，所有火焰同时变成诡异的绿色。
棺盖轰然滑开，里面涌出黑色黏液。黏液所过之处，泥土中浮出数十具缠着铁链的骷髅。每具骷髅的左臂骨都不翼而飞，颈骨上却套着小小的铜环——正是西凉军"飞熊卫"的标识！
李典突然想起面甲上的"牛"字。史书记载牛辅被诛时，确实被砍下左臂送去长安请功...而董卓下葬时，陪葬的三百亲兵也都是左臂残缺的俘虏！
"不是邪术..."郭嘉的羽扇指向棺内，"看那个机关！"
借着绿光可见棺底布满青铜齿轮，正中央是个熟悉的物件——将作大匠董翓的私人印信！齿轮间还卡着半片竹简，隐约可见"水银...驱动...三百日"等字样。
最恐怖的是子时的发现。当守军清理战场时，在某个"干尸骑兵"的胸腔炉灰里，发现块未燃尽的丝绸残片。上面用血写着：
"初平西年腊月 于郿坞地宫 得相国遗策"
落款赫然是——"奉先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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