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濮阳城外笼罩着一层湿冷的雾气，李典勒住战马，抬手示意身后三十名青州剑士停止前进。这些精锐士兵立刻呈扇形散开，手中陌刀柄端重重顿在夯土路面上，惊起芦苇丛中几只夜栖的水鸟。李典翻身下马，铁甲叶片上凝结的露水顺着甲缝滑落，在晨光中闪着细碎的光。
他蹲下身，手指轻轻抚过地面。的泥土在他指尖留下深褐色的痕迹。城墙的轮廓在渐亮的天光中逐渐清晰——那夯土墙体上布满了新旧修补的痕迹，几处明显的凹坑只用粗木临时支撑，显然是近期被投石机砸出的损伤。护城河水面泛着诡异的油光，岸边芦苇丛中隐约可见削尖的木桩顶端。
"校尉，这里。"亲兵王虎低声道，递来一块沾满泥土的陶片。李典接过来在衣袖上擦了擦，露出陶片上规则的孔洞。他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汉代地听的残件...吕布军果然在挖反地道。"
身后传来沉重的马蹄声。夏侯惇策马而来，铁盔下的独眼闪着凶光："曼成！主公令午时攻城，你还在玩泥巴？"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李典不动声色地将陶片递过去："夏侯将军请看这个。今晨在壕沟边发现的。"
夏侯惇接过陶片，独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脸色骤变。那粗壮的手指将陶片捏得咯吱作响："这是..."
"没错，守城用的地听器。"李典压低声音，"吕布军不仅加固了城墙，还在挖掘反地道。如果我们按常规战术掘地道攻城，必遭埋伏。"
夏侯惇冷哼一声，正要反驳，李典突然按住他的手臂："嘘..."众人立刻屏住呼吸。城头传来细微的"吱呀"声——月光下，悬门铰链的阴影里，隐约可见新涂的牛脂在晨光中反光。
李典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铰链新上油，悬门机关必定被改装过。常规的冲车战术会有危险。"
正午的烈日炙烤着濮阳城外临时搭建的望楼。李典脱去上衣，汗水在他脊背的旧伤疤上蜿蜒而下。面前是一张用醋泡软的牛皮绷制的简易地形图，青州剑士们正按照他的指令不断插下代表各种数据的竹签。
红色竹签标记着壕沟宽度的测量点——最窄处两丈七尺，最宽处达三丈五尺；黑色竹签标示出暗桩的分布，呈现出精妙的梅花状交错排列；白色骨签则记录着水流速度的变化，每息流动约三尺。
"校尉，西侧测量完毕。"王虎抹了把额头的汗水，"暗桩比东侧密集三成。"
李典点点头，抄起一根顶端绑着铜镜的长竿："曹将军，请看这个。"他将铜镜斜对太阳，光斑精准地落在城墙某处："此刻日晷影子与城墙夹角三十六度，结合昨日测量的数据..."他快速在算筹上拨动，木片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西墙第三段夯土厚度仅七尺，是整段城墙最薄弱的地方。"
一旁的曹洪嗤笑出声："装神弄鬼！城墙厚度岂是你能这样算出来的？"
曹操却突然走过来，一把夺过算筹亲自验算。片刻后，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曼成所言不差。"转向曹洪，语气严厉："立即调整攻城部署。"
这时，谋士戏志才咳嗽着从营帐中走出，惨白的手指突然按在地图某处："这里...咳咳...土色发青，当年我随皇甫嵩讨黄巾时..."话未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丝。
李典急忙上前扶住他，触手却是一片冰凉——这位谋士的身体己经如同风中残烛。戏志才虚弱地抓住李典的手腕："小心...咳咳...西北方向..."
话音未落，一匹快马嘶鸣着冲入营地。马臀上插着三支羽箭，鲜血在马尾上凝结成黑色的血块。斥候从马背上滚落，手中紧攥的布条己被鲜血浸透："西北...十里...发现...陷阵营...旗号..."
暮色如铁，李典率领二十名死士潜伏在壕沟边缘。他们口中含着芦管，全身涂满河泥，腰间皮囊里装着特制的"浮测器"——中空的牛尿泡连着禽类气管，沉入水中会随压力变化发出不同声响。
对岸突然火光大作，高顺的陷阵营开始沿城墙巡逻。火把的光亮在护城河水面投下摇曳的倒影。李典缓缓将测试竿探入水中，竿头铁钩突然剧烈震动——钩住了水底暗藏的铁索！
"水下有机关。"李典向身后的死士打出手势。通过水中触探，他们发现这些铁索连接着岸边的"警铃"——青铜铎悬于空心木桩内，稍有触动就会发出警报。更可怕的是，壕沟底部铺满了"铁蒺藜网"，每个铁刺的间隔恰好是汉军靴履的宽度，专门针对涉水进攻的步兵。
就在他们记录东侧岸壁上规律排列的弩机发射孔时，一名死士不慎踩碎蚌壳。"咔"的脆响在静夜中如同惊雷。城头立刻射下一波火箭，水面瞬间燃起猛火油的火墙！
"按三号预案！"李典暴喝。青州剑士们同时甩出腰间皮索，铁钩精准地咬住对岸树根。他们借力荡过火沟时，铠甲上预涂的湿泥遇热蒸腾起阵阵白气。
最后一名士兵突然发出惨叫——他的皮索被火焰烧断，整个人摔进布满铁蒺藜的浅滩。李典回头瞬间，看见那士兵竟用身体压住铁蒺藜网，嘶吼着："校尉...快走...!"鲜血从他腹部汩汩涌出，在火光照耀下黑如焦油。
三日后，曹操的中军帐内弥漫着浓厚的药草味。李典展开一轴浸透血渍的羊皮地图，上面用矿物颜料精确标注着各项数据：红色朱砂勾勒出吕布军防御最强的西墙弩机塔位置；靛蓝石青标记着水文弱点——东侧地下暗河通道；金粉绘出高顺巡逻路线的规律——每更漏三十次完成一次循环。
荀彧修长的手指轻点地图某处："这个'坎'字符号是？"
李典的嗓音因连日指挥而沙哑："根据《周礼·考工记》的算法，此处土质遇水会形成流沙。若以火攻后再引水灌之，可制造人工陷坑。"
郭嘉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袖口掩住的嘴角渗出丝丝鲜血："曼成...是否算过...咳咳...东南风的频率？"
帐外突然传来骚动。李典掀开帐帘的刹那，瞳孔骤然收缩——几名士兵正押送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俘虏。那人抬起头，露出满口黄牙："李校尉...还记得睢阳的...铸铁坊吗？"
李典的剑己出鞘三寸，却见俘虏突然咧嘴一笑，舌尖闪过一道金属的冷光——是藏着的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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