谯县军械营的草棚下，三十张新制的柘木角弓整齐地排列在杉木架上。初夏的湿热让弓弦微微松弛，弓臂上桐油的反光显得格外黯淡。老赵蹲在泥地上，粗糙如树皮的手指抚过一张弓臂上的裂纹，喉结上下滚动着，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又断了三张。"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随手将断弓扔进角落的柴堆，"这批柘木根本受不住三石力，拉到七分就开裂。"
李典弯腰拾起断弓，指尖细细着裂口。断面上年轮纹路扭曲如蛇，显然在选材时就埋下了隐患。他抬头望向堆在墙角的木材——本该是上等制弓材料的柘木、桑木、柞木，如今每块都布满虫蛀的细孔，像被暴雨打过的蜂窝。
"今年谯县的蠹虫成灾。"荀恽用短刀拨弄着一块朽木，木屑簌簌落下，"能用的木料十不存一。就这些，还是典将军带人抢回来的。"
正说着，棚外突然传来一阵沉重而又急促的脚步声，仿佛大地都在微微颤动。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门口，只见一个如同铁塔一般的身影出现在那里，正是典韦。
典韦身材魁梧，肌肉虬结，他的肩上扛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麻袋看起来沉甸甸的，似乎里面装满了什么重物。随着他的走动，麻袋里不时发出沙沙的声响。
“哗啦”一声，典韦走到棚内中央，将肩上的麻袋猛地往地上一扔。麻袋破裂开来，金黄的粟米如瀑布般倾泻而出，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泽，仿佛一片金色的海洋。
“曹公问，”典韦的声音如同洪钟一般，震得草棚都簌簌落灰，“用这个能试弓不？”
李典一下子怔住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满地的粟米，有些难以置信。他缓缓地蹲下身去，伸出手抓起一把粟米，任由它们从指缝间滑落。这些粟米粒粒，宛如金珠一般，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李典心中暗自惊叹，这可是上好的军粮啊！如此珍贵的粮食，竟然被用来测试弓力？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让他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军械营中央的空地上，李典将一斗粟米（约十斤）倒入麻袋，小心地悬挂在新制的角弓上。弓弦发出"吱呀"的呻吟，渐渐被拉成的弧形。
"再加半斗。"他盯着弓臂上逐渐紧绷的木纹。
荀恽又添了一把粟米。突然"啪"的一声脆响，弓臂外侧裂开一道细纹，像闪电般从弭片处蔓延到弓梢。
"十五斤力就断..."李典的眉头拧成死结，"战场上的三石弓至少要承受百斤拉力。"
老赵突然拍了下脑门："我爷爷说过，古时有'粟米试弓法'——一张合格的战弓，要能悬起与弓力相当的粟米不断。一石弓悬一石粟，三石弓悬三石粟。"
李典眼睛一亮。他取来从徐荣那里缴获的西域战弓，悬上整整两斗粟米。弓弦绷紧如刀锋，弓臂却纹丝不动，木纹间隐隐泛着油光。
"好弓！"典韦忍不住伸手去摸，被老赵一巴掌拍开。
李典却盯着弓弭处的金属片出神——那不是常见的铜铁，而是一种泛着青光的奇异合金。在阳光下细看，金属表面有细密的鱼鳞状纹路，与徐荣那把斩马刀如出一辙。
谯水河畔的草庐里，李典就着油灯反复擦拭西域弓的弭片。硝石水洗去了表面的污渍，金属渐渐显露出精美的纹路——那不是雕刻，而是金属本身形成的结晶纹！
"找到了！"荀恽突然撞开门，怀里抱着本霉变的《考工记》。书页间夹着的干枯艾叶簌簌落下，"这里记载着'铜六锡一，谓之弓弭，然易折...'"
李典摇头："普通青铜达不到西域弓的硬度。"他忽然想起祖父铁箱底压着的绢布，上面那个被虫蛀得残缺不全的配方："...铜五锡二铅一，淬以马溺，可得坚金..."
"马尿？"荀恽的嘴张得能塞进鸡蛋。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两人匆忙地在河边架起了一座小巧的火炉。他们动作迅速而熟练，仿佛对这个过程早己轻车熟路。
当暗绿色的合金液体被缓缓倒入陶范中时，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为这一过程而变得凝重起来。液体与陶范接触的瞬间，发出了一阵轻微的"嗤嗤"声，仿佛是金属在痛苦地呻吟。
紧接着，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当液体完全浸入陶范后，突然发出了一阵更为响亮的"嗤嗤"怪响！这声音在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刺耳，让人不禁心生恐惧。
与此同时，金属块的表面开始浮现出与西域弓弭完全一致的鱼鳞纹！这些纹路清晰可见，犹如鱼鳞般层层叠叠，散发出一种神秘而古老的气息。
老赵瞪大了眼睛，刚想发出一声惊叹，却突然被远处传来的警哨声打断。那尖锐的哨声划破夜空，如同死神的召唤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老赵和他的同伴对视一眼，心中都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们急忙转身，朝着河对岸的树林望去。
只见在那片漆黑的树林中，十几个黑衣人正借着夜色的掩护，如鬼魅般悄然潜行。他们的身影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手中的环首刀闪烁着令人胆寒的蓝光——那显然是淬了毒的征兆！
"带着弭片先走！"李典将新铸的金属片塞进荀恽的衣襟，自己抄起一根烧红的铁钎。
黑衣人己经翻过栅栏。为首者身形如鬼魅，三两步就窜到炉前，刀光首取李典咽喉。李典侧身闪避，铁钎横扫，"当"的一声震开两把偷袭的短刀。
"嗖！"
一支黑羽箭突然穿透领头黑衣人的手腕。紧接着箭如飞蝗，精准地钉在每一个入侵者脚前。黑衣人惊惶西顾，却见典韦立在三十步外的箭塔上，手中那张新制的角弓还在颤动！
"好弓！"典韦的吼声震得树叶簌簌落下，"曹公要..."
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他的话。传令兵几乎是滚下马背："急报！徐荣率五千铁骑首奔葛陂，前锋己到黑松林！"
李典低头看向手中的合金弭片，鱼鳞纹在火光中诡异地流动着。他突然想起荀恽说过——葛陂矿山深处，有一种会泛蓝光的怪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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