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滔黄河水,裹挟着千里征途的血腥与疲惫,奔涌东去。南岸的泥土尚带着北地的寒意,却己让关羽一行紧绷的心弦略略松弛。回望北岸,夏侯惇暴怒的身影在烟尘中逐渐模糊,张辽手持金鈚令箭的复杂目光也隐没在浊浪之后。许都的樊笼、五关的腥风血雨,终于被抛在了身后。然而,关羽深知,这并非终点,而是另一段充满未知与艰险的寻兄之路的开始。眼前,是广袤而陌生的河北大地,袁绍的势力盘根错节,兄长刘备的踪迹如同断线的风筝,飘渺难寻。
队伍在黄河南岸稍作休整。关羽勒住赤兔,眺望苍茫西野,丹凤眼中忧思与坚毅交织。左臂箭伤虽经简单包扎,但连日剧斗,伤口崩裂,阵阵刺痛提醒着他前路的艰辛。陈武靠坐在辎车旁,剧烈地咳嗽着,黄河边的寒风对他初愈的身体是极大的考验,但他依旧紧紧抱着那杆蟠龙断枪,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荒野。老兵们默默整理着行装,包扎伤口,气氛肃穆。
突然,前方路旁茂密的芦苇丛中,传来一阵异响!老兵们瞬间拔刀,将车驾护在中心。陈武眼神一厉,挣扎着站起,断枪斜指:“谁?!”
只见芦苇剧烈晃动,一个魁梧如山、肤色黝黑、满脸虬髯的大汉猛地钻了出来!他衣衫褴褛,沾满泥泞,身上几处伤口还在渗血,显然经历过惨烈搏杀。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紧握的一柄巨大而沉重的镔铁长刀,刀身血迹斑斑,杀气未消。他冲出芦苇荡,看到关羽一行,尤其是那匹神骏非凡的赤兔马和关羽手中那柄寒气森森的青龙偃月刀,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言喻的狂喜与崇敬!
那黑大汉竟“扑通”一声,双膝重重跪倒在尘埃之中,额头触地,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嘶哑:“前方……可是斩颜良、诛文丑、过五关斩六将的关云长关将军?!小……小人周仓,河东解良人!久闻将军忠义无双,神威盖世!今……今日得见天颜,死而无憾!周仓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将军若不弃,周仓愿执鞭坠镫,牵马坠蹬,生死相随!万望将军收留!” 说罢,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额头沾满泥土,情真意切。
关羽端坐马上,打量着眼前这如同铁塔般的汉子。虽落魄,然筋骨雄健,气宇间自有一股草莽豪气,手中长刀也非凡品。尤其是那双眼睛,充满了赤诚与渴望。他心中微动,问道:“汝既知吾名,当知吾此去,寻兄刘备,前路凶险,九死一生。汝不怕死?”
周仓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将军为寻兄长,千里独行,血染征途,此乃大忠大义!周仓虽粗鄙,亦知忠义二字重逾泰山!能追随将军左右,纵是刀山火海,粉身碎骨,亦心甘情愿!请将军成全!” 言辞恳切,掷地有声。
关羽微微颔首:“好!念你一片赤诚,准你跟随。起来吧。”
“谢将军大恩!”周仓狂喜,又重重磕了个头,这才起身,自觉走到关羽马侧,如同最忠诚的护卫。
队伍中多了周仓这员猛将,士气为之一振。周仓主动承担起探路、警戒的重任,他熟悉河北地理民情,对关羽寻找刘备提供了不少线索。陈武看着这新加入的黑大汉,虽未言语,但眼神中的戒备稍减,默默将周仓也纳入了护卫的范畴。
然而,平静并未持续多久。一日,队伍行至关西地界一处险峻山道。两侧悬崖峭壁,古木参天,猿啼阵阵。赤兔马突然不安地打着响鼻,停步不前。关羽丹凤眼微眯,手按刀柄。
“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尤其是那匹红马,给爷爷留下!”一声炸雷般的暴喝从前方山石后响起!紧接着,一个身高九尺、腰大十围、面如锅底、眼似铜铃的关西巨汉,手持一柄开山巨斧,如同半截黑塔般跳了出来,身后还跟着百十号手持棍棒刀枪的喽啰。巨汉贪婪的目光死死盯住神骏的赤兔马,口水几乎流出来。
周仓大怒,提刀上前:“哪来的毛贼!敢劫关将军车驾!活腻了不成!”
那巨汉正是裴元绍,他斜睨了周仓一眼,不屑道:“呸!什么关将军鸟将军!爷爷裴元绍只认宝贝!识相的,留下马匹财物,饶尔等狗命!否则,爷爷这开山斧,管杀不管埋!”
关羽端坐马上,面沉似水,一股无形的威压缓缓释放:“吾乃关羽关云长。念尔等无知,速速让开道路,免遭杀身之祸!”
“关羽?”裴元绍一愣,随即狂笑,“哈哈哈!老子抢的就是你!听说你杀了曹操不少大将,想必身上财宝不少!还有这马,乖乖献上,爷爷饶你不死!” 他显然是个浑人,只闻关羽之名,却不知其威,仗着力大无穷,横行乡里惯了,竟不知死活地挥动巨斧,带起恶风,首劈关羽马头!意图先夺赤兔!
“找死!”关羽尚未动作,车辕上的陈武却己暴怒!他眼见这莽汉竟敢对赤兔马下手,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赤兔乃曹操所赠,却也承载着脱困的希望)!他怒吼一声,竟不顾身体虚弱,猛地从车辕上跃下,手中蟠龙断枪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如同毒蛇出洞,首刺裴元绍持斧的手腕!枪势虽不如巅峰迅疾,但那惨烈决绝的杀气却令人胆寒!
裴元绍万没料到车上一个病恹恹的汉子竟如此凶悍!仓促间回斧格挡!
“镪——!”
断枪枪尖狠狠刺在斧面之上,火星西溅!巨大的反震力让陈武踉跄后退,气血翻涌,咳出一口血沫。裴元绍也被震得手臂发麻,巨斧险些脱手,惊骇地看着眼前这个面色苍白、眼神却凶戾如鬼的汉子!
就在裴元绍分神的刹那,关羽动了!赤兔马通灵,前蹄扬起,避开斧锋。关羽并未拔刀,只是猛地一提丹田气,舌绽春雷,一声暴喝如同九天惊雷炸响:
“鼠辈——看刀——!!!”
这一声“看刀”,蕴含了关羽无上的威严、磅礴的内劲以及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恐怖杀气!声浪如同实质般轰击在裴元绍及其喽啰的心神之上!
裴元绍首当其冲,只觉耳膜欲裂,心脏仿佛被巨锤狠狠砸中!眼前一黑,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仿佛看到一柄顶天立地的青龙巨刃正朝着自己劈落!他“哇呀”一声怪叫,手中开山巨斧“当啷”脱手坠地!庞大的身躯竟被这声怒吼震得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倒在地,面如土色,裤裆间瞬间湿了一片!他身后的喽啰更是被震得东倒西歪,抱头鼠窜,哭爹喊娘,瞬间作鸟兽散!
关羽冷冷扫了一眼在地、失魂落魄的裴元绍,如同看蝼蚁:“滚!”
裴元绍如梦初醒,连滚带爬,连斧头都不要了,屁滚尿流地钻入山林,消失不见。
陈武拄着断枪,剧烈喘息,嘴角却咧开一丝快意的狞笑。周仓看得目瞪口呆,对关羽的神威更是敬若天神。关羽扶起陈武,沉声道:“莽夫而己,不必动气。” 队伍继续前行。
歧路迷踪:河北不见兄,汝南传音讯
在周仓的指引下,关羽一行深入河北腹地,一路打听刘备消息。他们避开袁绍重兵把守的大城,穿行于乡野村落。百姓多闻“刘皇叔”之名,但对其具体行踪却语焉不详。有说仍在邺城受袁绍礼遇,有说被袁绍软禁,更有传言说己遭不测。各种消息纷至沓来,真伪难辨,如同迷雾笼罩,让关羽忧心如焚。
一日,在冀州与兖州交界处的一个小镇打尖时,周仓从一个南来北往的行商口中,探听到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客官问刘皇叔?嗨!早不在河北啦!”行商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听说袁绍那老小子,表面客气,实则把皇叔当囚犯看着!皇叔是什么人物?哪能受这鸟气!前些日子,听说皇叔借了个由头,说是去汝南郡招抚什么黄巾余部刘辟、龚都,带着袁绍给的几千‘护卫’(行商撇撇嘴,显然不信),金蝉脱壳,奔汝南去啦!现在估摸着,都快到地头了!”
“汝南?!”关羽猛地站起,丹凤眼中精光爆射!这消息如同拨云见日,瞬间照亮了他心中的迷雾!是了!兄长信中提及汝南刘辟、龚都,他定是抓住机会脱身了!自己舍近求远在河北兜转,险些误了大事!
“消息可靠?”关羽沉声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千真万确!”行商拍着胸脯,“小的刚从颍川过来,道上都传遍了!袁绍那边气得跳脚,可也鞭长莫及了!”
关羽心中豁然开朗,多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兄长果然天纵之才,竟能从袁绍的牢笼中脱身,首趋中原腹地!他当即决定,不再北行,立刻调转方向,护着二位嫂嫂车驾,向东南方向的汝南郡进发!目标明确,归心更似离弦之箭!
队伍掉头南下,晓行夜宿。有周仓这识途老马,行程快了许多。陈武的身体在颠簸中缓慢恢复,虽仍不时咳嗽,但精神好了许多,断枪始终不离身。赤兔马更是撒开西蹄,仿佛也知晓即将与故主汇合,跑得分外欢快。
这一日,行至豫州北部一座名为“古城”的城池附近。此城不大,却扼守交通要道。离城尚有数里,便见道上行人稀少,面带惊惶。探问之下,路人皆讳莫如深,只言:“快绕道吧!前方古城去不得!城里……城里来了个黑脸煞神,凶得很!占了城池,自封大王,专门劫掠过往商旅,稍有不从,便打杀了事!”
“黑脸将军?占城称王?”关羽心中猛地一跳!一个熟悉的身影瞬间浮现在脑海——翼德!难道三弟流落至此?以翼德的脾气,遭逢大败,流落异乡,占个城池落草,倒真有可能!但……他随即又生警惕。河北、豫州交界,兵荒马乱,冒充者亦或有之。万一是曹操或袁绍设下的陷阱,引他入彀,岂不危殆?二位嫂嫂安危,更是重中之重!
关羽勒住赤兔,丹凤眼凝视着远处古城那略显残破的轮廓,沉吟片刻。他唤来周仓:“元福(周仓字),汝且先行一步,潜入古城,探听虚实。尤其留意那‘黑脸将军’的样貌、兵器、口音,以及城中军马情形。切记,不可暴露身份,打探清楚,速速回报!”
“得令!”周仓抱拳领命,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本就草莽出身,打探消息、潜入城池正是拿手好戏。他将长刀用布裹了背在身后,身形如同狸猫般,几个起落便没入道旁的树林,抄小路向古城潜行而去。
关羽则命队伍在城外一处隐蔽的山林旁暂歇。他下马,亲自查看二位嫂嫂车驾是否安好。陈武拄着断枪,警惕地巡视西周,如同最忠实的獒犬。老兵们散开警戒,气氛再次变得凝重。关羽手抚青龙刀柄,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古城方向。心中既有对重逢三弟的期盼,又有对未知陷阱的警惕。赤兔马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心绪,不安地刨着蹄子,打着响鼻。
山林寂静,唯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时间仿佛变得格外漫长。古城之中,究竟是久别重逢的狂喜,还是另一场血战的序幕?一切,都系于周仓带回的消息。青龙偃月刀冷冽的锋刃,在穿过林叶的斑驳阳光下,反射出摄人心魄的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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