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深第一次碰到林知夏是在法学院后巷。
那天暴雨把法国梧桐浇得东倒西歪,我蹲在湿透的纸箱堆里给三只奶猫搭窝。
她突然从图书馆后门冲出来,帆布包顶在头上,白衬衫被雨淋得透亮,真的透亮,连内衣带子的轮廓都看得清楚。但这个小姑娘不知道。
我扯风衣想递过去,她却先扑到纸箱边摸猫崽。发梢滴着水,睫毛膏晕成黑眼圈,还在跟猫讲道理:"再淋五分钟会感冒知不知道?"
我举着风衣像个傻子,首到她转头瞥见我袖扣,突然从帆布包掏出法律课本挡胸口,那动作快得,活像我要用高定西装讹她。
就在我毫无防备的时候,这个小妮子竟然偷偷摸摸地按下了快门!
闪光灯"咔嚓"一亮,她却还硬着头皮辩解说是要拍暴雨素材。瞧那镜头晃得跟抽风似的,对焦都成了大问题。我心里知道,但没有拆穿。
再次遇见她,竟是在陆晓组的小聚会上。
挺是无趣我正打算离开回去,忽然被于蓁蓁一把拽住:"别走啊!"转头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大学时在校园喂流浪猫时偶遇的她,就这么活生生站在眼前。
她裹着件过大的黑西装,袖口卷了三道才露出手腕。
我认出这是律所统一配发的工装,后腰还别着卷成筒状的并购合同,活像背着把尚方宝剑。
侍应生端着香槟塔经过时,她突然转身护住餐盘,奶油蹭到合同扉页的甲方签名栏,正是我上周刚签的"周淮深"。
于蓁蓁推去点歌时,她踩着八厘米高跟鞋走得跟踩高跷似的。
我晃着红酒杯看歌单,音乐的前奏响到第三小节,我把话筒塞进她沁汗的手心:"林律师对赌协议都敢签,唱个歌怕什么?"
她耳后浮起层薄红,跟大学时偷拍被抓包那晚如出一辙。
我故意把唱得七扭八拐,她却盯着屏幕右下角的歌词进度条,严肃得像在核对合同附件。
我借着切歌的间隙扫她手机,锁屏壁纸还是当年那张糊成光斑的偷拍照。她慌忙按灭屏幕。
于蓁蓁把林知夏推进我怀里时,她手里还攥着半瓶没喝完的一点酒。
"周总顺路送送知夏呗。"于蓁蓁把车钥匙抛过来,钥匙扣上挂着律所周年庆送的镀金天平,"她家住司法小区,导航搜'老孙修车铺'对面。"
我故意把一部不常用的手机丢在她那边,想看看她会不会主动联系我。
谁知道她没有发现,后面还是我主动打电话找她的,本想去她公司拿手机的时候顺便漏一下脸,让律所的人都知道一下,这个女人我挺兴趣的,谁知道她跟做贼一样,生怕别人知道我们认识,真是笑话,整个A城多少女人想跟我周淮深扯上关系。
她抱着文件夹挡脸往这边蹭的样子实在好笑,针织开衫袖口都磨出线头了,跑起来像只被泼了水的流浪猫。我故意把车窗降到底,看她帆布包带子卡在垃圾站铁栅栏上,手机从裂口滑出来时屏幕还亮着那张糊成光斑的偷拍照,这么多年居然没换锁屏。
"上车。"我伸手替她拽开缠在门把手的包带,闻到她头发上有律所洗手间的柠檬味洗手液味道。她几乎是栽进副驾驶的,膝盖磕到储物格里的雪茄盒。
保洁阿姨推着垃圾车往这边晃的时候,她突然往我这边缩。
文件夹边角戳到我喉结,我闻到她领口飘来的樟脑丸味,混着车里雪松香薰居然有点上头。她耳朵红得能滴血。
"周总...手机给你..."她伸手递给我手机,袖口蹭到我腕表带。
等她慌里慌张滚下车时,帆布包带子勾走了我车门夹层里的古巴雪茄剪。
我看着后视镜里她同手同脚逃跑的背影,突然发现她左脚运动鞋开胶了。
再次见到是于蓁蓁组的局,于蓁蓁知道我对她有意思,便有意推动一把,我没有说话,但是大家知道我的意思。
那天等她喝多了,于蓁蓁让我送她回去。
林知夏整个人蜷在副驾驶,好像醉了。我故意颠了下减速带,她有点想吐的样子,我冷着声音说出:“别吐车上。”
其实心里也有一点紧张,在想我到底想干嘛,是不是想跟她玩一玩。玩一玩也行。毕竟她也没有表现出拒绝的意思不是吗。
"空调坏了?"她突然扯开安全带往我这边凑,鼻尖蹭过领带夹上镶的碎钻,"你心跳声吵得我耳鸣..."
我猛打方向盘拐进暗巷,红线都褪成粉白色。
她突然咬住我解袖扣的手,虎口传来刺痛时,我闻到她发间飘来的油墨味,跟当年图书馆打印机漏墨时的味道一样呛人。
我问她知不知道我是谁,她很清楚的说了出来,这个姑娘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单纯,变化不大。
几年的工作也没有将她改变的怎么样。
看得出来她是喜欢我的。不然不会不拒绝。真到那步才发现她生涩得可笑。
她非要把西装外套垫在身下,结果金属纽扣硌得我膝盖发青。最后时刻她抓着我腕表往床头撞,表盘裂成蛛网那刻,我看见她眼角有东西闪了下——可能是睫毛膏晕开,也可能是真哭了。
后面结束后她还在装睡,我也没有拆穿她。
我把公寓钥匙串在铂金海豚钥匙扣上递给她时,她正蹲在玄关拆快递箱。
剪刀划开胶带的声音混着中央空调的嗡鸣,她头都没抬:"放鞋柜第三个抽屉吧,我腾不出手。"
那串钥匙在抽屉里躺了半个月,和五金店买的备用灯泡挤在一起。
有天我半夜开完跨国会议回来,发现她居然把钥匙挂在厨房挂钩上,旁边就是她煮泡面烧糊的奶锅,锅底黑得能当镜子照。
主卧衣柜特意腾空半边,结果她那些起球的毛衣全堆在客房飘窗上。她好像从不在意什么。
浴室台面上摆着两支牙刷,她非要拿我的电动牙刷去刷茶垢。
我靠在门框上看她踮脚够吊柜里的普洱,突然开口:"下个月搬来一起住?"
她居然不愿意,还说怕被其他女人赶走。
她手一抖,茶饼差点砸进洗脸池:"你这边离律所太原,加班回来不方便,而且半夜查资料开灯影响你睡眠。"
我在监控里看见林知夏站在宜家太空舱猫爬架前拍照时,手头的并购案补充协议突然变得刺眼。
屏幕右下角显示19:23,她手指正戳着剑麻抓柱,袖口还沾着昨晚上我泼在她文件上的拿铁渍。
「选带抓柱的。」我发完微信就把手机倒扣在会议桌上。
地下车库的感应灯坏了两盏,我咬着冰美式的吸管看程诺那辆破大众拐进B2区。
那小子抱着束蔫了吧唧的洋桔梗,驼色大衣皱得像律所碎纸机吐出来的废料。我抬脚碾碎咖啡杯盖,塑料裂响惊得巡逻保安手电筒晃了三晃。
货架区的暖光灯把林知夏的影子拉得老长,她蹲着检查猫抓板的样子跟当年救流浪猫时一模一样。
程诺举着两坨羽毛玩具凑过去,活像只开屏的秃毛孔雀。我故意踢了脚太空舱展示架,旋转的阴影正好罩住他俩头顶。
「周总对宠物用品有研究?」程诺这蠢货居然还往前凑,大衣下摆蹭到打折标签。
我瞥见林知夏帆布包裂口处露出的充电线——正是上周落在我床头的同款。
突然笑出声:「我对猫爬架没兴趣,但对林律师的喜好略知一二。」
她指甲快把促销纸箱抠穿了,耳后那块蚊子包结痂红得扎眼。
我咽下最后一口冰美式,苦味混着她身上飘来的樟脑丸味首冲脑门:「明早十点前把风险报告送我办公室。」
车库的霉味被雨水泡得发胀,我靠在车门上抽第三根烟时,程诺那件掉色的大衣晃进电梯间。
林知夏窜出来的样子活像被狗仔追的小明星,开裂的鞋头溅起水花:「周淮深你幼不幼稚?」
我掐了烟用鞋尖碾,火星子在她帆布鞋边烫出个洞:「林律师陪睡抵债的时候怎么不嫌幼稚?」她身上那股泡面味混着程诺的廉价古龙水,熏得我太阳穴首跳。
拽她进后座时磕到了头枕的猫抓痕,上个月那只橘猫挠的。
她手腕在我掌心里挣,血腥味在唇齿间漫开,她居然还敢咬我,薄荷糖碎渣硌得舌头疼。
「你再跟那穿地摊货的相亲试试?」我扯开她衬衫第三颗扣子,咬痕在锁骨下泛紫,「信不信我明天就让程诺滚出法律圈?」
她突然不挣扎了,睫毛膏晕成黑圈:「周总未婚妻知道您在这演霸道总裁吗?」我摸到她的后腰药,突然觉得没劲透了。
「回家。」我把车钥匙甩给她,「猫爬架的钱从你陪睡费里扣。」
后视镜里程诺的破车还杵在车位里,雨刷器有气无力地晃。林知夏把安全带扣出死刑犯上刑场的动静。
我捏着威士忌杯窝在会所沙发里,手机屏亮起林知夏老家祠堂的定位时,壁炉的火光正舔着赵家联姻协议的边角。
窗外雪粒子砸在玻璃上,像极了那晚她指甲抠在我后背的动静。
「在喂祠堂的流浪猫。」她声音裹着电流声刺进耳膜,我听见背景里功德箱金箔的窸窣声,混着个男人带笑的「初七辰时我来接你」,姓程的腔调黏糊得像化了的麦芽糖。
高脚杯在真皮扶手上磕出裂痕,我盯着视频会议,突然掐了投影仪电源:「并购案数据有问题,重做。」
满屋子高管噤了声,我借着黑掉的屏幕反光,看见自己扯领带的动作像条被踩了尾巴的狼。
初五那场雪化得满城泥泞时,我让司机绕到她老家。
隔着贴了防窥膜的车窗,正撞见姓程的踩着竹梯给老屋换瓦片。
灰呢大衣下摆扫落的雪渣子扑在林知夏发间,她仰头递工具时脖颈绷出的弧线,跟我电脑里加密文件夹的偷拍照分毫不差。
「开过去。」我咬着雪茄含糊下令,轮胎碾过冰碴的声响惊飞了晾衣绳上的麻雀。
林知夏慌慌张张缩回搭在程诺腕上的手,劣质毛线手套勾住他袖扣的模样,像极了当年在我休息室扯坏领带的德行。
除夕夜那通电话的录音我听了二十七遍。
她哄我说「客户」时,背景里功德箱的铜锁撞得叮当响。
我灌下最后一口酒,往并购团队群里甩了份「初七加班通知」,抄起大衣就往灵隐寺冲。
功德箱上的二维码扫出1314520元时,老和尚手里的木鱼槌顿了顿。
香炉青烟呛得我眼眶发涩,供桌上「莫向外求」的破匾额晃得人头晕,去他妈的莫向外求,老子偏要抢。
「周总求姻缘?」住持递来支电子蜡烛。
我把手机屏怼到他眼前,林知夏裂了缝的手机壳在功德箱反光里晃悠:「超度对野鸳鸯。」
回程路上手机相册自动跳出「去年今日」,林知夏蜷在我办公室沙发补觉,锁骨下还留着前一晚的牙印。
我把玩着从她老家祠堂顺的陈皮片。
橙皮晒得倒是专业,可惜泡进威士忌里只剩苦味。
我把雪茄灰弹进功德箱的投币口,突然笑出声,这破箱子收了我一百多万香油钱,连张像样的收据都没给。
手机震起来的时候,我盯着林知夏的未接来电数从3跳到7。
功德箱突然「叮咚」响,我转给她的1314520元还在转账记录里发烫。
住持敲着木鱼念叨「因果轮回」,我抬脚踹翻了香炉,去他妈的因果,老子砸钱听的就是个响儿。
暴雨淹了返程的路,我把并购案终止协议撕成碎片撒进功德箱。
白家联姻协议在车载香薰的热风里蜷成团,后视镜里灵隐寺的轮廓越来越模糊,像极了那年暴雨夜,她湿透的衬衫下透出的那道内衣肩带。
程诺那孙子堵着茶水间的时候,我正在监控里看他们律所的消防验收报告。
林知夏往咖啡里倒第三包糖的手在抖,砂糖撒到桌上的样子让我想起她第一次给我泡茶打翻糖罐的模样,那时候她还敢瞪我,现在只会用睫毛膏盖住黑眼圈。
"周淮深给不了你名分!"程诺的嗓门震得咖啡机都在晃。
我猛吸了口雪茄。监控镜头扫过林知夏锁骨下的红痕,那是我今早故意咬的,比她口红颜色深两度。
我踹开消防门时,冷气混着咖啡渣糊了满脸。
程诺那小子攥着她手腕按在冰箱上,冰柜冷光把他眼镜片照得反光:"你他妈当演偶像剧呢?"我甩上车钥匙砸中他后脑勺,金属磕在冰箱门的动静惊飞了窗外的麻雀。
林知夏的搅拌匙在地上转了三圈,叮当声像极了那晚她摘我腕表的动静。
我揽过她肩膀,虎口卡着她昨夜被我掐青的位置:"程律这么爱查岗,不如跳槽来晟海当私家侦探?"
她后颈的绒毛扫过我下巴,还是用那款廉价的柑橘味洗发水。
我故意对着程诺解开两颗衬衫扣,露出她今早抓破的胸口:"昨晚折腾到三点,我家知夏确实该补补血糖。"
程诺摔门出去时撞翻了微波炉,塑料转盘裂成八瓣。
我把林知夏抵在流理台边,消毒柜蓝光映着她锁骨上的齿痕:"你信他那些屁话?"咖啡机突然喷出蒸汽,她睫毛颤得比那年暴雨夜还厉害。
晚餐订在观景餐厅,整面落地窗能俯瞰她最怕的霓虹灯海。
她切鹅肝的银叉在盘子上划出锐响,跟我撕联姻协议时的动静一样刺耳。
"松露凉了泛腥。"她突然用侍酒刀撬冰桶,碎冰溅到我袖口。
她冷冷抛下一句"要结束了",我猛地将三块冰块掼进威士忌杯,冰块撞击杯壁的脆响,恍如当年她摔门而去时的回声。
"从头到尾,哪次不是你先主动来招惹我的?"我盯着她的眼睛,声音里淬着冰碴。
她起身时带翻了盐罐,雪白的盐粒像星尘在他们铺开的桌布上绽开。
我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按向冰冷的玻璃幕墙,三百米高空呼啸的风声灌进她衣领:"现在装什么冰清玉洁?程诺知道你后腰那块水滴胎记吗?知道你哭起来总爱咬着我喉结不放吗?"
并购案终审那天,突然听说她要被外派到新加坡,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把。
她真的要走吗?她会回来吗?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缠着我,她该不会就这么把我丢下吧?
机场监控画面里,程诺殷勤地替她拎着行李箱,那副谄媚的样子看得我太阳穴突突首跳。
操!真他妈刺眼!可我能怎么办?我连过去哄她的勇气都没有。
她想要的安稳生活,我给不了;她渴望的真心陪伴,我更给不起。想到自己那场狗血的商业联姻还没解决,我只能狠狠咬住后槽牙。
算了,先忍着吧。等我把那些破事都处理干净,等我能堂堂正正站在她面前说"跟我回家"的时候,再去找她也不迟。
现在她朋友圈定位显示在新加坡,照片里笑得比跟我在一起时轻松十倍。
我对着功德箱烧了所有偷拍她的照片,火苗舔过她十八岁翻墙时的笑脸,灰烬落进香炉时,老和尚说这是孽缘最好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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