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残影在窗帘缝隙痉挛,林知夏盯着天花板。
床头柜上周淮深的手机泛着冷光,思绪回到了几年前的大学时光。
大学时——
图书馆的日光灯管在暮色中发出细微嗡鸣,林知夏合上书时,窗外紫云英色的晚霞己被铅灰云层吞没。
她摸了摸帆布包侧袋里的饭卡,今日特价窗口最后一份茄汁意面,七点前必须赶到食堂。
刚踏上梧桐大道,雷声便碾碎了最后一缕天光。
雨点砸在图书馆穹顶的青铜浮雕上,溅起的水雾模糊了拱窗。
林知夏抱紧法典冲向便利店,却在霓虹灯牌下撞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周淮深正单膝跪在便利店檐角的水洼里给淋雨受伤的流浪猫搭建躲雨小窝,高定西装的驳领浸透了雨水,紧贴着他绷紧的脊背线条。
他左手握着瑞士军刀裁切瓦楞纸板,腕间铂金表扣在雨幕中泛着冷光,右手却抱着只瑟瑟发抖的路边玳瑁猫崽。
"需要帮忙吗?"林知夏的声音被雷鸣削去大半,纠结了一会后怯生生的问道。
他抬眼的瞬间,便利店暖光恰好漫过眉骨,似乎在犹豫了片刻后回答说:
"劳驾帮忙扶住纸箱。"低沉的声线裹着雨气。
林知夏慌忙蹲下时,帆布鞋带勾住了他散落的领带夹。
看着他用塑料袋给小猫包扎伤口时,林知夏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出声:
"塑料袋会闷坏伤口。"
说道后她扯下马尾辫上的浅蓝发带顺手递给了他。
他抬眼看了看后没有犹豫便接了过去。
这个夜市五块钱三根的廉价货,当时她还在想他会不会因为看着廉价而拒绝?
此刻却在他冷白指尖缠绕出精巧的绷带结。
雨珠顺着他的下颌滑落,在猫崽脏污的绒毛上洇开深色痕迹。
"你懂急救?"
周淮深一边继续着手中的动作一边开口问道,也似乎是为了打破沉默,也或许是随便一问。
只看到他用西装下摆垫住纸箱,袖扣折射的幽蓝冷光刺破雨幕。
林知夏发现他解开了三颗衬衫纽扣,锁骨处有枚淡色小痣随呼吸起伏。
林知夏听到他的提问有一些紧张,或许是面对他的那种压迫感,心跳的有一些快但依旧是面色沉着的回复道:"社团学过一些..."
她盯着他浸透的衬衫下透出的腰线轮廓,喉间突然泛起热美式的涩意。
便利店自动门开合的机械音惊醒了猫崽,它突然窜进周淮深臂弯,锋利的爪尖在他手背划出血线。
"当心!"林知夏的手比意识更快,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此刻却沾着火腿肠的淀粉碎屑。
周淮深突然反手扣住她手腕怕她也被猫抓伤,体温透过湿透的衬衫袖口传来:"法学院的人?"
她腕骨被他指腹的薄茧灼得发烫,心脏好像要跳出来一样。
她耳尖烧起来,火苗顺着脖颈往脸颊蔓延。手指头不自觉抓着自己包的带子。
林知夏觉得自己现在一定是脸红了,有些颤音的回答他:"大三...林知夏。"
便利店檐角垂落的雨帘将世界割成碎片,林知夏透着雨水偷看周淮深。
他正用袖扣尖端挑开火腿肠包装,冷白指节沾满淀粉碎屑,细心的喂着那只受伤的小猫咪。
昂贵腕表映着流浪猫琥珀色的瞳孔。
神使鬼差的林知夏想把这一幕拍下来,私心让她想把这一幕的少年记在自己的手机里。
"咔嚓——"
手机快门声混在雷鸣里,不大不小的声音却惊得周淮深肩背骤然绷紧。
林知夏慌忙将手机藏进书本里,劣质皮革书封面在雨气里泛出酸涩味道。
她盯着他后颈随包扎动作起伏的骨节,紧张的感觉能听到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要帮忙打光吗?"他突然调侃的开口,沾着泥水的衬衫下摆扫过她膝盖。
林知夏的指甲掐进掌心旧伤,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解释道:"我...我在拍暴雨素材..."
暴雨明明在他们头顶轰鸣,取景框里却只有他浸湿的锁骨。
周淮深将缠好绷带的猫崽放进纸箱,袖扣折射的冷光晃过她眼睫。
雷声在此时劈开云层,便利店暖光骤然熄灭。
黑暗中林知夏听见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周淮深带着雪松香气的呼吸以及调侃的声音掠过她耳畔:"马上三秒后有闪电。"
她下意识举起相机想假装拍照,来掩饰刚刚的“暴雨素材”借口。
但当白光刺破雨幕的瞬间,她的取景框里却是他护住猫崽的侧影
。这一刻林知夏觉得再大的雨都被这个明媚的少年给冲散了。
"雨停了。"周淮深突然起身,湿透的衬衫勾勒出少年人清瘦的腰线。
他弯腰捡起不知何时掉落的法学院门禁卡,卡面照片上的林知夏还扎着军训时的麻花辫,周淮深递给林知夏后便转身离开了,林知夏看着他的背景觉得很恍然,这一场相遇让她很意外。
林知夏踩着积水冲进宿舍楼时,檐角最后一滴雨正坠入她后颈。
钥匙转动声惊醒了走廊声控灯,暖黄光晕里,她看见手机屏幕映着的自己,发梢滴落的水珠正滑向锁骨。
浴室氤氲的水汽中,手机静静躺在盥洗台边缘。
林知夏用毛巾裹住湿发,指尖在开机键悬停三秒。当那张偷拍照终于跃入眼帘时,花洒残余的水滴正顺着瓷砖裂缝蜿蜒而下,在屏幕表面折射出细碎的虹。
像素颗粒里,周淮深的侧脸被雨幕晕染成莫奈式的朦胧。
他垂眸托住猫崽的姿势,精密却温柔的对待方式。取景框边缘意外捕捉到他松开两颗的衬衫纽扣,露出锁骨处淡色小痣。
林知夏无意识放大照片,指尖在虚拟影像上描摹。
这和她想象中法学院贵公子的形象相差甚远,论坛帖里说他只戴百达翡丽星空腕表,此刻画面里却缠着夜市五元三条的浅蓝发带。
走廊突然传来钥匙串的清脆撞击,林知夏慌忙锁屏。
室友小悠抱着全家便利店口袋撞开门:"淋成落汤鸡还傻笑?"
"拍到了暴雨素材。"她把手机扣在胸口锁屏,慢慢开口道。充电口渗出的水渍在睡衣上洇开青柠形状的湿痕。
小悠掰开蟹包装看着林知夏有点笑意盈盈的样子,手指突然顿住问道:
"是拍到暴雨素材还是拍到帅哥了?你耳朵红得能煎蛋了。"
深夜两点十七分,林知夏在蚊帐里第无数次点亮屏幕。
照片角落有块不规则光斑,放大后竟是便利店玻璃窗的倒影,二十岁的自己正举着相机,发梢的水珠悬在取景框边缘,将落未落。
她忽然想起周淮深最后说的"雨停了"。那三个字裹着潮湿的雪松香,此刻正从像素缝隙里渗出,在初夏的夜缓慢发酵。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转眼就是毕业季,跟周淮深就像两条平行的相交线,自上次过后再也没有碰到过。
林知夏只是在偶尔还是会想起那个暴雨天给猫搭窝的少年。
法学院的青铜院徽在六月溽热里泛着苔藓般的绿,林知夏抱着司法考试资料穿过长廊时,蝉鸣正撕裂香樟树荫。
公告栏上留学中介的传单被晒得卷了边,一枚生锈的铜钉勾住她钥匙串上的浅蓝发带,那是大二暴雨夜给流浪猫包扎时用过的,如今己褪成灰白。
食堂二楼冷气总在正午罢工。
林知夏搅拌着凉透的番茄蛋汤,室友小悠新做的水晶甲叩击餐桌,很八卦的说道:"周淮深居然放弃耶鲁offer?" 她看着小悠手里的冰美式杯壁的水珠坠在桌面上发着呆。
听着她继续在说道:"陈助教说他锁了三天模拟法庭,在准备司法部遴选的答辩材料。"
斜对角穿JK裙的学妹突然拔高声音:
"周家老爷子气得心脏搭桥!说不允许周淮深考检察官,要让他回去继承家业"
不锈钢汤匙撞上瓷碗的清响截断话音,林知夏低头盯着汤面漂浮的蛋花愣神。
毕业典礼前夜的蝉鸣格外暴烈。
林知夏想起好久没有后院那边看那只流浪猫了,准备毕业前再去看看它一次。
当她蹲在法学院后巷喂流浪猫时,发现石缝里嵌着枚蝉蜕。
琥珀色的外壳完整保留着振翅瞬间的姿态,像被时光突然按了暂停键,又让她想起了那个暴雨天跟周淮深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只被她取名叫"小咪"的玳瑁猫突然跃上窗台,爪尖扫落了所有标本。蝉蜕在风里碎成金粉的刹那,林知夏看见法学院公告栏最新通知:「周淮深确认退出司法部遴选,即日起赴任集团执行总裁」
林知夏在整理毕业证时,浅蓝发带突然从法学学士帽的流苏间滑落。
这是大二暴雨夜给猫包扎用的那根,如今褪成灰白,却仍缠着几根玳瑁色猫毛。
她望向窗外被夕阳熔化的法学院穹顶,突然想起三个月没去后巷喂"小咪"的玳瑁猫。
暮色将法学院染成蜂蜜色时,林知夏踩着人字拖溜到后巷。
学士服衣摆扫过墙根青苔,惊醒了打盹的玳瑁猫。
她蹲下身,从帆布包里掏出用保鲜膜裹着的三文鱼边角料,准备临走之前再来看看它给它一点投喂。
正当林知夏在跟小猫喂食时,突然传来声音。
"原来你在这里。"
沾着雪松香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有些轻快。
林知夏手里的鱼块"啪嗒"掉进积水坑,这个话语的意思她在想难道他在找她吗?
周淮深挽着衬衫袖口站在暮光里,昂贵腕表映着猫崽琥珀色的瞳孔:"它最近挑食,只肯吃用微波炉叮过的鳕鱼。"
林知夏仰头看他屈膝的姿势,这个永远笔挺如标尺的人,此刻裤管沾满墙灰也不在意。
猫崽突然窜进她臂弯,尾尖扫过周淮深解到第二颗的衬衫纽扣,露出锁骨下淡色小痣。
他盯着林知夏跟的样子看了三秒后缓缓开口说道:"我可能没有空照顾它了。"
他摘下半湿的领带缠住猫爪绷带,林知夏认出这是大二暴雨夜用过的那条,"你能收留它来照顾它吗?"
蝉鸣突然在此时寂静。
林知夏看着他把航空箱里的恒温垫换成旧毛衣还没说话,周淮深就托着猫崽放进她臂弯,温热的掌心擦过她小臂内侧,不容拒绝的说道:"那我就把它交给你了,多谢..."
"我...我会照顾好它!"林知夏紧张的声音惊飞了麻雀。学士帽流苏扫过周淮深手背,他蜷起的手指关节泛着可疑的薄红。
林知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同意养这只小猫。
明明自己也是一个刚毕业需要租房的人,可能因为那个少年的嘱咐,也可能是因为那场暴雨留下的缘分,让她想要把这只小猫留下。
暮色吞没他背影时,怀里的"小咪"突然挠开她衣领,露出锁骨处被夕阳吻红的肌肤。
林知夏不知道,此刻三万英尺高空上,某人正对着手机屏保里偷拍的侧影轻笑,那是她三年前在便利店檐角,被雨水淋湿的睫毛。
回忆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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