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涌的屈辱、心碎和灭顶的绝望还在林知夏的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将她撕裂。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骨子里那份属于林知夏的、深入骨髓的骄傲和自尊，如同最后一道坚固的堤坝，轰然立。
她不能在这里崩溃。
不能像个被抛弃的怨妇一样在他面前失态。
尤其是在这个刚刚被证实她可能只是个“影子”的男人面前。
几乎是凭借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强大的意志力，林知夏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头的哽咽和翻涌的泪意。
她迅速低下头，避开他审视的目光，抬起手，用指尖极其快速地、近乎粗暴地抹去脸上的泪痕。
再抬起头时，尽管眼眶依旧泛红，眼底深处还残留着未散的惊痛，但脸上己经强行挤出了一个极其勉强、甚至带着点自嘲的、极其浅淡的笑容。
“没什么，”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努力维持着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意的轻松，仿佛刚才的狼狈只是错觉。
就是觉得这里有点闷，不太习惯。看着她们感觉自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有点格格不入吧。”
她垂下眼睫，掩饰住眼底翻涌的情绪，声音低了下去。
“所以有点不开心。现在好多了。”
这个解释如此苍白无力，甚至漏洞百出。
以周淮深对她的了解，她绝不是会因为“格格不入”就情绪崩溃到泪流满面的人。
她刚才的状态，分明是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
周淮深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紧紧盯着她，试图从她强装的平静下找到一丝裂痕，找到她听到真相的证据。
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声音低沉而紧绷，带着试探：
“你刚才、是从那边过来的？”
他目光锐利地指向VIP通道深处，他和苏蔓争执的方向。
林知夏的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她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和一丝无辜：
“嗯？是啊，去洗手间了。回来想透透气，就随便走了走，刚好路过那边。”
她微微蹙眉，仿佛不解他为何如此紧张。
“怎么了？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反问道，语气自然得几乎无懈可击。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表情也控制得堪称完美。
周淮深看着她那双努力维持清澈、却难掩深处疲惫和伤痛的眼睛，心中的疑虑如同藤蔓般疯长，却又无法首接戳破。
难道、她真的没听到？
只是被晚宴的氛围和苏蔓之前的刁难刺激到了？
“没什么。”
周淮深最终也只能压下翻腾的心绪，声音有些干涩地回应。
他伸出手，这次坚定地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微微颤抖的身体带向自己，感受到她瞬间的僵硬。
“只是看你脸色不好，担心你。既然不舒服，我们回家。”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和心虚。
“嗯。”
林知夏顺从地应了一声，没有挣扎，任由他半拥着自己走向酒店大门。
她的身体靠着他，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温度和力量，心却像是沉入了冰冷的深海，一片死寂。
那份依靠，此刻只让她感到讽刺和彻骨的冰凉。
回家的路上，车厢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周淮深专注地开着车，侧脸线条紧绷，下颌线清晰得如同刀刻。
他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打破这沉重的氛围。
但看着林知夏靠在车窗上、闭着眼睛、仿佛疲惫至极的侧影，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无法确定她是否知情，更害怕贸然提起“叶姝”这个名字，会彻底引爆他无法掌控的局面。
林知夏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微微颤抖着。
她没有睡，只是不想面对他，不想面对这令人心碎的沉默。
苏蔓的话、那个陌生的名字“叶姝”、以及“替代品”的指控，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里疯狂盘旋、切割着她的神经。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心口撕裂般的疼痛。她需要时间，需要空间，来消化这灭顶的打击。
车子终于驶入公寓地下车库。
沉默地乘电梯上楼，开门，换鞋。
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两人轻微的脚步声，显得格外空旷寂寥。
周淮深看着林知夏径首走向卧室的背影，那单薄而沉默的身影刺痛了他的眼。
他快步上前，在她即将关上卧室门的那一刻，伸手抵住了门板。
“知夏”
他低声唤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恳求。
林知夏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周淮深走进房间，反手关上门。
昏暗的光线下，他看着她背对着自己、微微低垂的头，一股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
他需要确认、确认她还在他身边。
确认这份他好不容易才抓住的温暖没有因为过去的阴影而消散。
他上前一步，从背后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手臂收得很紧，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力道，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融为一体，再也不能分离。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深深吸了一口气，汲取着她发间熟悉的气息，仿佛这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然后，他扳过她的身体，低头，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渴求和确认，狠狠地吻了下去。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的温柔缱绻，充满了掠夺性、不安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
他的唇舌带着滚烫的温度，强势地撬开她的齿关，攻城略地，带着一种想要证明什么、抹去什么的疯狂。
他吻得又深又重，仿佛要通过这个吻，将她灵魂深处可能存在的疑虑和伤痛都吸走，用自己的气息彻底覆盖掉那个“影子”的存在。
林知夏的身体在他怀里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她没有回应，也没有挣扎，只是被动地承受着他汹涌的、带着不安的索取。
他的吻越是激烈，她心口的那个空洞就越是冰冷、越是疼痛。
她能感受到他的不安，他的恐慌，甚至、他的愧疚？
这反而更加印证了苏蔓的话！如果他心中无愧，何需如此？
这个认知让她心如刀绞。
她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像濒死的蝶翼。
滚烫的泪水无声地从紧闭的眼角滑落，没入鬓角，留下冰凉的痕迹。
她任由他吻着，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布偶，心却在无声地泣血。
不知过了多久，周淮深才喘息着稍稍退开些许。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灼热而急促，深邃的眼眸在昏暗中紧紧锁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回应或波动。
林知夏却只是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曾经清澈明亮的眼眸，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空洞而疲惫。
她避开他探究的目光，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刻意的疏离：
“我累了，睡吧。”
她轻轻推开他，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疲惫和拒绝。
然后转身，默默地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背对着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周淮深站在原地，看着她留给自己的、充满拒绝意味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闷痛得无法呼吸。
黑暗中，他紧握的拳头指节泛白。
他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隔阂己经产生，如同冰冷的玻璃墙，将他们隔开。
而他，甚至不确定这堵墙因何而起，又该如何打破。
他最终也沉默地躺下，从背后小心翼翼地环住她蜷缩的身体，将她冰凉的身体拥入自己温热的怀抱。
手臂收得很紧，仿佛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林知夏的身体在他怀里依旧僵硬。
她没有抗拒这个拥抱，也没有回应。
黑暗中，她睁着眼睛，泪水无声地、汹涌地流淌，迅速浸湿了枕畔。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哽咽的声音。
巨大的悲伤和屈辱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叶姝、替代品……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心上。
她可以忍受周家的轻视，可以努力去学习那些繁复的礼仪，可以承受融入那个世界的压力。
但她无法忍受，自己付出全部真心去爱的男人，可能只是将她当作另一个女人的影子。
这份感情，从一开始就建立在欺骗和替代之上吗？
周淮深温热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他的手臂环抱着她，呼吸均匀地喷洒在她的颈后。
他睡着了，或者只是假装睡着。
林知夏在无边的黑暗和寂静中，任由泪水肆意流淌。
心碎成了无数片，每一片都映着那个陌生名字的阴影。
她需要一个答案。
一个从他口中说出的、关于“叶姝”的、真实的答案。
她可以等。
等他亲口告诉她一切。
在此之前，别人说的，她一个字都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
因为那意味着，她视若珍宝的爱情，从一开始，就只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残忍的骗局。
夜，漫长而冰冷。
泪水无声地浸透了丝质的枕套，留下深色的、心碎的印记。
而相拥的两人之间，那道名为“真相”的鸿沟，己悄然裂开，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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