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着高档香水残留的气息，营造出一种令人窒息的氛围。
叶姝穿着宽松的病号服，半靠在洁白的病床上，脸色略显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锐利，甚至带着一丝得逞后的平静。
纤细的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像一道刺目的战利品徽章。
周淮深站在窗边，背对着病床，颀长的身形在明亮的阳光下拉出一道僵硬的影子。
他望着楼下如同蝼蚁般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辆，内心的风暴却远比任何交通堵塞都更混乱喧嚣。
叶母歇斯底里的哭嚎和斥责犹在耳边，家族的压力、舆论的危机、爷爷最后通牒般的“只看结果”，如同一张越收越紧的天罗地网，将他牢牢困在其中，动弹不得。
“淮深哥，”
叶姝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没有虚弱的伪装，反而透着一种近乎于谈判的冷静和精准。
“刚才吓到你了吧？其实我没那么脆弱。就是太绝望了。爷爷那天打电话给我，说你们要解除婚约？”
她微微歪头，像在陈述一个事实，语气却带着无形的压迫。
周淮深没有回头，只是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他内心的挣扎。
叶姝轻轻笑了笑，带着洞悉一切的优越：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从小到大，你眼里的那个人，从来就不是我叶姝。”
她顿了顿，看着那个僵硬的背影，抛出了自己的筹码，清晰而：
“但是，淮深哥，我是你的最优选。”
“我们两家联姻，是双赢。叶家和周家捆绑在一起的力量，比你单打独斗去对抗，或者另觅他人要强百倍。这点，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的声音如同精密的算盘，敲打着冰冷的事实。
“你放不下外面的人？”
她语气带着一丝轻嘲，却又出奇地宽容：
“没关系。跟我结婚后，我不会干涉你什么。”
这句承诺像裹着蜜糖的毒药。
“你可以在外面继续拥有你的红颜知己，只要别闹得人尽皆知，影响叶周两家的颜面就好。我们可以签署婚前协议，把一切都写得清清楚楚。我需要的是周夫人这个名分带来的利益和庇护，你需要的是叶家的资源和稳定的同盟。”
她的话语首白到残忍，将所谓的婚姻彻底剥去了爱情的外衣，露出赤裸裸的利益核心。
她的不干涉，是对他自由的限制换取的，是建立在利益最大化基础上的冰冷交易。
“至于那些不相关的人”
叶姝的声音冷了下去，带着毋庸置疑的驱逐意味：
“就放下吧。为她们浪费时间、挣扎对抗甚至牵连家族利益沉没成本？太不值得了。”
病房里再次陷入死寂。
窗外城市的喧嚣如同模糊的背景音，衬托着病房内这份关乎未来、关乎尊严、关乎所爱的冰冷交易。
周淮深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心脏沉重得像是灌满了铅。
林知夏那张失望至极后平静无波的脸，她母亲苍白而充满期盼的眼神，与眼前叶姝精明算计的脸孔、爷爷严厉审视的目光、叶家庞大的商业版图在脑海中疯狂撕扯。
最优选？
为了不相关的人浪费时间？
是啊，在爷爷眼中，在叶姝眼中，甚至在理性得近乎冷酷的现实分析中，林知夏和她病重的母亲，就是那需要被迅速切割的沉没成本。
他的挣扎、他的愧疚、他为之痛苦的爱情，在家族存续和巨大利益面前，渺小得不值一提。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伴随着深入骨髓的寒意，将他彻底包裹。
他像是在冰冷的泥沼里行走了太久，早己耗尽了所有挣扎的力气。
继续反抗下去，除了拉着自己和她一起堕入深渊，让更多人受到伤害，还能有什么结果？
叶姝的条件很明白：
接受这场冰冷的联姻，成为周叶两家的纽带。
作为交换，他可以在名义婚姻之外，保留一个影子爱人的空间。
一种被精心圈养的虚假自由。这是他唯一能抓住的，对她最低限度的保全？
他不敢深想。
阳光透过玻璃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终于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疲惫和麻木己经刻入了眼底。他没有看叶姝，也没有回答一个字。
但那份漫长的、死寂的沉默，在针落可闻的病房里，在叶姝逐渐亮起的、胜券在握的目光注视下，己然构成了一种令人窒息的默认。
这是对现实最彻底的屈服，也是对他所爱之人最残忍的告别。
一份无声的，以自身情感和自由为祭品的协议，就在这一刻，在消毒水的味道里，尘埃落定。
心中那最后一点挣扎的火星，彻底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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