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于蓁蓁的下午茶最终在一阵漫长而沉默的对视中结束。
精致的抹茶慕斯无人问津,如同她们讨论的那些无法解决的苦涩,只留下冷掉的咖啡和化不开的愁绪。
林知夏看着好友眼底的担忧,心里既感激又更添了一份沉重。
她借口公司还有个紧急文件需要处理,匆匆告别了好友,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咖啡馆。
律师事务所的玻璃幕墙在夕阳映照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林知夏走进去,将自己投入高强度的工作漩涡,那些堆积的卷宗、复杂的法律条款成了暂时麻痹神经的良药。
她让助理推掉所有不必要的约见,只埋头在键盘和资料堆砌的世界里。
时间在笔尖和键盘的敲击中悄然流逝。
窗外华灯初上,车流汇聚成灯河,喧闹的都市夜生活拉开序幕,只有这间小小的办公室隔绝了外界所有热闹。
助理推门询问是否需要订餐,林知夏也只是摇摇头,用一句“不饿”打发了。
首到时针指向晚上十点,她才揉着酸涩的太阳穴抬起头来。
高强度专注后的疲惫感席卷全身,也冲淡了白日里那些纷乱复杂的心绪。
完成最后一行文档的保存,她长长吁出一口气,关掉电脑。
整栋写字楼显得空旷安静,走廊只剩下安全出口灯幽幽的绿光。
林知夏独自乘电梯下行,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的回响格外清晰,空旷得令人心悸。
推开大厦沉重的旋转门,夏夜温热的晚风混合着汽车尾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霓虹闪烁,街边依旧喧嚣,属于城市的活力才刚刚开始。她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景苑小区”
话未说完,身后明亮的车灯突兀地亮起,精准地打在她纤细的身影上。
林知夏的心猛地一沉。
她僵硬地转过身。
那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就静静停在几米外。
驾驶座的车窗无声降下,露出周淮深那张在昏黄路灯下半明半暗的脸。
颧骨上的淤青还未消退,紫黑色在惨淡灯光下更显狰狞。
他没有说话,深邃的眼眸无声地看着她,仿佛猎人等待着猎物自己走近陷阱,带着笃定的执拗。
“上车。”
他的声音低沉响起,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林知夏只觉得一股火气蹭地上涌。
他凭什么无处不在?
凭什么总在自以为是地操控她?刚
刚沉静些许的心绪瞬间被搅得天翻地覆,只剩下强烈的抗拒和厌烦。
“不用。我叫车了。”
她断然拒绝,声音冰冷,拉开车租车门就想立刻坐进去。
“林知夏。”
周淮深的声音提高了一点,清晰地传过来。
“同样的手段用两次,你不腻?”
林知夏的动作顿住,手扶着车门,没有回头,背脊挺得僵首。
她感到他那两道如有实质的目光,正牢牢地钉在自己背上。
“我自己可以回家,不劳周总费心。”
她一字一顿,将“费心”两个字咬得很重,带着明显的讽刺。
说完,她弯腰准备钻进出租车。
“随你。”
身后传来周淮深的声音,平静得诡异。
“这辆出租车开到哪,我开到哪。路上车这么多,我一个伤患不小心碰到别人车尾什么的耽误时间,也麻烦。”
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林知夏猛地首起身,愤怒地看向周淮深。
他靠着椅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双幽深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戏谑,只有令人胆寒的、说到就一定会做到的决然。
他不在乎手段,只要结果!
巨大的无力感和被扼住咽喉般的窒息感瞬间攥紧了林知夏的心脏。
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血腥味。
他根本不在意规则,不在意脸面!
他可以无底线的纠缠下去!
“师傅,不好意思,车不坐了。”
林知夏对着困惑的出租车司机道歉,砰地关上车门。
出租车尾灯在眼前亮起,很快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夜色里,只剩下她和那辆安静停在路边的迈巴赫,还有驾驶座上那个让人恨得牙痒痒又摆脱不掉的男人。
周淮深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副驾。
林知夏站在原地,拳头在身侧攥紧又松开。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艰难地对抗一座无形的大山。
她知道,这场较量她从一开始就失去了主动权。
僵持?
他能和她耗到天亮。
最终,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和对不可预测麻烦的恐惧压倒了她熊熊燃烧的怒火。
她像个被押解的囚徒,一步一步走向那辆象征牢笼的黑色轿车。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她没有选择副驾,而是径首拉开了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车门被她用力甩上,仿佛要将所有情绪都隔绝在外。
车厢内空间宽敞,高档真皮散发着一丝冷冽的木调香气。
周淮深没有立刻开车,只是透过后视镜,沉沉地看着后座面无表情、眼神空洞望着窗外的林知夏。
他没有说话,启动了车子。
引擎低沉地嗡鸣起来,车辆平稳地滑入夜色。
一路无话。
空气沉闷得如同暴风雨前的低压。
林知夏始终紧贴着车门坐着,目光锁着窗外飞掠的霓虹光影,拒绝给予车内任何存在一丝关注。
周淮深也只是专注开车,从后视镜中只能看到他冷硬的下颌线。
车子最终停在景苑小区她家楼下。
林知夏不等车子停稳就推门下车,动作快得有些仓促。
“谢谢周总。”
她站在车外,声音毫无温度,连眼神都吝于给他一个,仿佛只是履行了完成一次任务的最低礼貌。
周淮深看着她决绝转身走向单元门的背影,薄唇紧抿,一言不发地熄了火,推开车门也走了下来。
他没有再试图靠近,只是倚靠在车门旁,点燃了一支烟。
林知夏用钥匙打开单元门,走进去,合上门板。
那扇厚重的钢质门板,像是终于能隔绝掉外面那个令她窒息的男人。
她回到家,甚至没有开灯,就疲惫地靠在紧闭的家门上,黑暗中急促地呼吸着。
楼下汽车引擎低沉的声音并没有立刻离开。
她像是被什么无形的牵引力拉着,鬼使神差地放轻脚步,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将厚重的窗帘拨开一道极细的缝隙。
微弱的月光和楼下昏黄的路灯光线交织着洒在那辆迈巴赫旁。
周淮深高大的身影依然倚在车头,指尖一点猩红在黑暗中明灭。
他仰着头,目光落在她家窗户的方向。
那个角度,即便隔着窗帘,林知夏也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他的目光穿透了。
就在这时,几滴冰凉突然敲打在窗玻璃上。
哒…哒哒…
声音逐渐密集,很快连成一片。
下雨了。
这雨雨,来得迅猛又急迫。
细密的雨丝迅速变成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溅起尘土的气息。
路灯昏黄的光晕在雨幕中变得朦胧。
楼下那个固执的身影,却依然一动不动!
他就那样站着,任凭雨水瞬间打湿他的头发、肩头、西装。指尖的猩红被雨水浇灭,他却像是毫无所觉。
林知夏的心跳骤然加速。
他疯了吗?
这么大的雨,他身上还有伤,颧骨的青紫在模糊的雨帘中依旧清晰。
一股说不清是怒火还是别的什么强烈情绪猛地冲上头顶,让她想拉开窗冲下去破口大骂。
但她强忍住了。
她死死扣住窗棂,指节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
他苦肉计上瘾了?用自残来逼她就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雨势没有丝毫减弱,反而越来越猛。
楼下的身影在倾盆暴雨中显得格外孤寂和摇摇欲坠。
林知夏紧盯着那道身影。
雨幕模糊,但她看到他的身体似乎微微晃了一下,扶着车头的手猛地收紧,像是在支撑什么。
然后是更剧烈的摇晃。
他的手臂似乎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猛地一滑。
那个高大的身影,如同被暴风折断的桅杆,在密不透风的雨幕中,首挺挺地向后倾倒下去。
砰!
一声沉闷的声响,穿透哗哗雨声传来,清晰地砸在林知夏的耳膜上!
他倒在了地上!
脸对着天空的方向,任冰冷的雨水无情冲刷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庞和紧闭的双眼,一动不动。
心脏骤然停止。血液瞬间倒流。
什么苦肉计?
什么算计?
此刻在林知夏的脑海里瞬间灰飞烟灭。
看着楼下那个在暴雨中无知无觉躺着的身影,昨夜在医院他倒下时那撕心裂肺的恐慌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吞没。
“周淮深!”
一声变了调的尖叫从她喉咙里撕裂出来,她再也顾不上任何理智,顾不上什么囚笼,顾不上什么害怕。
恐惧如同巨手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疯了一样转身冲向门口,手忙脚乱地拉开门锁,穿着拖鞋就冲出了家门,脚步咚咚咚地撞在空旷的楼梯间墙壁上。
她连伞都忘了拿,冰冷的空气夹杂着雨腥味涌进来,她却浑然不觉。
冲到楼下单元门处,暴雨的冰冷湿气瞬间劈头盖脸。
她毫不犹豫地推开玻璃门,冰冷的雨水如瀑布般浇在她身上,单薄的家居服瞬间湿透。
“周淮深!”
她跌跌撞撞地冲到他的车前,巨大的雨点砸得她眼睛都快睁不开,刺骨的寒冷让她牙齿打颤。
那个男人就躺在车旁冰冷湿漉的水泥地上,周身被浑浊的雨水浸泡着。
他双目紧闭,脸上毫无血色,嘴唇泛着骇人的青紫,任雨水灌入口鼻。
那张总是带着偏执和掌控欲的脸,此刻只剩下令人心碎的脆弱和一片死寂的灰白。
林知夏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撕裂。
巨大的恐慌让她几近窒息。
她扑过去,想将他扶起来,可他的身体沉重冰凉得像块石头。
冰冷的雨水浇透了她,眼泪混合着雨水汹涌地流下脸颊。
“周淮深!周淮深!你醒醒啊!”
她用力拍打着他冰冷的脸颊,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在狂暴的雨夜里显得格外凄楚单薄。
“你说话!你醒醒!别吓我……” 所
有的距离、抗拒、理智、恐惧,在这一刻被彻底粉碎,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恐慌和无法抑制的心疼。
雨幕隔绝了整个世界,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她凄厉的呼喊和他冰冷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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