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尔伯黎略微皱眉，眼中流露出些许难以理解的光芒，转头看向身侧的亚修，没有说话，但眼神仿佛在说“这就是你说的情感缺失？”
但她并没让亚修解释什么，只因令她意外的并非林霖作为一个情感缺失的病人竟然还会看这种电视节目，而是她竟然从林霖身上看不出哪怕一丝不谐和音。
慧眼族，这是一个在广袤银河中声名远扬的种族。以其独特的生理特征和强大的能力而闻名于世。慧眼族的额间长有第三只眼睛，关于这只眼睛的起源，有一个广为流传的说法，认为它是来自希佩的赐福。
希佩，这位传说中执掌「同谐」命途的神祇，被认为是宇宙秩序和和谐的象征。因此，人们相信慧眼族的第三只眼赋予了他们洞察事物本质、感知宇宙能量的特殊能力。
虽然慧眼族从不否认自己是受「同谐」赐福的种族，大部分族人也都是「家族」的成员。可事实上，慧眼族的第三只眼并没有外界传的那么玄乎。
通过这只眼睛，他们可以看到其他种族无法察觉的细微变化，一种被常人称之为气场或气息的忆质离散现象。更有甚者能够通过与这些忆质产生「共鸣」，进而以游离的忆质为媒介反向入侵人的本源忆质。
而阿尔伯黎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她不仅拥有远超族人的种族天赋，甚至还是一名践行于「同谐」命途的行者。但就是这样一位深受神主眷顾，几乎板上钉钉的家族成员，却一反常理，选择加入了公司。
具体的内情无人知晓，但没有人怀疑会怀疑她的实力。在她的那只眼睛下，再怎么狡猾、疯狂的恶徒也会主动吐露出真相。
记忆可以被扭曲，口供可以被修改，人格可以被分裂，唯有忆质的流动痕迹无法被掩盖。在「同谐」的乐曲中，所有多余的、不正常的、有冲突的忆质流转痕迹都会转化为不谐和音。对于一名调律师，剩下来的工作便只剩下将其「矫正」。
但是在这看起来虚弱不堪，气息萎靡的青年身上，阿尔伯黎却感受不到哪怕一丝不谐和音。这也就意味着，这个年轻人的记忆并没有受到过哪怕一丝一毫篡改，他的精神非常稳定。
“这不可能，按照报告他的身上有情感缺失的症状，这种程度精神创伤一定会成为共鸣中的不谐和音才对。
除非……他这是天生的或者经过长时间的磨合。但这都与现状不符，既然如此，那答案就有趣了。”
阿尔伯黎眼睛微眯，在心中做出一个初步判断。这时她发现，林霖收回了看来的目光，又重新默默的坐回原来的位置上，一副随便你们怎么搞的躺平状态。
「调律」未能起到作用，阿尔伯黎也逐渐失去了对林霖的兴趣。撒谎也好，精神问题也罢，追查下去大概率都会是一无所获。
“你说他的生活自理能力不受影响？”
阿尔伯黎收回目光，向亚修问道。亚修点了点头。
“除了精神方面出现一些问题外，他的智力、身体机能都处于正常水平。”
“那也就不需要留着了，你去找一群记者来，告诉他们威斯特灭绝案己经告破，让这位幸存者接受采访，做足人道主义援助，随后将其礼送出境便可。”
阿尔伯黎平静给亚修做出下一步指示，说完她顺带提了一嘴。
“威斯特的毁灭对这片星区带来了巨大的影响，不少星际富豪都从此处撤资，对银河股价造成了约三兆分之一的影响，公司必须为这巨大的损失找个说法——准确的说，问责。
这件事上，我自己还有一堆烂摊子没处理，能帮你的有限。但我预计，不到半个系统时，能帮你摆平这件事的人就会出现。该说的我都说了，希望你能活下来吧。还有，别再拿沉没成本说事，我们业务巩固部不信这个。”
说完，阿尔伯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她的身影在越过一扇全自动玻璃门后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亚修留在原地，人都麻了。
在意识到阿尔伯黎虽然没干掉他，但也明确表示不会管他的死活后，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阿尔伯黎说的那个能够摆平事都人快来。
在这漫长而又短暂的时间里，亚修开始回忆起来了自己的一生。诞生在一个战乱的星际帝国，因为成绩优异考入星际战术学院，毕业后入职星际和平公司，加入战略投资部。从一个落魄的帝国贵族到公司的职员，再到位高权重的卫队队长，这一切他花了西十年，但摔落只需要一瞬间。
“叮！”
正当亚修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焦急等待时，他的超距遥感突然传来震动，一则通话打到了他的超距遥感上，随后还没等亚修反应过来，电话便被自动接听。一道略显得慵懒的声音从其中传来。
“喂喂，听得到吗？亚修，有没有被枪毙啊？被枪毙了的话吱一声。”
“帕恩，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找我干什么？”
亚修皱眉，略显不耐烦的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那人名叫帕恩，是通感学派里的一位普通学士，勉强算是亚修的半个合作伙伴。
那款昔露—IV型试剂正是通过他才搞到的，而代价则是要帮他们课题组收集相应的数据。他们之间的合作谈不上有多紧密，亚修也知道他只不过是个推出来的傀儡，背后还另有其人。
“朋友，别这样。我知道你现在很烦，但你先别烦。我导师让我问你，你最近刚发来的那些数据所属的实验体还在吗？”
“你问那个干吗？”
亚修眉间仍未舒展，但这句刚问完，突然，他的超级遥感装置又响了。这一次不是来电的铃声，而是亚修自己设定的，从阿尔伯黎离开时开始计算，限时30分钟的倒计时。
亚修的表情瞬间凝固，30分钟到了，而在这段时间里唯一联系自己的是帕恩？不，不对，是他背后的通感学派？
通感学派，毫无疑问是宇宙间贡献最为突出的学派。长久以来，交流与沟通都是困扰星际和平公司的重要问题。因为交易的基础是契约，契约的订立需要共识，然而智慧生灵们的语言杂乱纷呈。通感学派的研究者们致力于在不同物种间创造共通的思维桥梁——即如今己发扬光大的「联觉信标」。
拜联觉信标所赐，无论肢体动作、光闪信号、声音震动还是气味分子的变化——一切带有含义的信号都能被转化为思维脉冲，再转述成可以理解的语言。交流的第一重障壁就此打破；而在联觉信标的基础上，「星际和平公司」建立了庞大的数据库，储备了近亿种语言和文字的辞典，使得文字也不再神秘。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公司至今仍按季付给通感学派不菲的专利费用，凭借手中的技术和富可敌国的财富，他们在公司里享有巨大的威望。如果能请动通感学派里的大人物为自己说话，那么自己这一次或许还真能逃活命。一想到这，他顿时语气就温柔了下来。
“你就是总监口中能摆平这件事的人？不，你的导师就是阿尔伯黎总监口中能摆平这件事的人？”
“……”
此言一出，电话那头顿时失去了声音，但仅过了片刻，亚修便听到帕恩倒吸一口冷气。
“什么！阿尔伯黎那女人来了？她就在你旁边？她…她把那个实验体带走了？”
他一改往日慵懒的风格，急切的问道。
“呃…是的，但阿尔伯黎总监己经离开了。你口中的实验体也并没有被带走。”
亚修闻言有些奇怪，但还是坦然说道。
“呼—那就好，那就好。听着朋友，阿尔伯黎既然默许让我们来帮你解决问题，那我们就再做个交易。把那个威斯特事件的幸存者交给我们，通感学派会帮你解决这件事。”
长舒了一口气后，似乎是被阿尔伯黎出现吓到，帕恩不敢耽搁，首接提出交易请求。
“……我需要一个理由，帕恩，那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片刻的沉默后，亚修转头透过玻璃，死死盯着拆开一包薯片吃起来的林霖。能同时引来阿尔伯黎总监和通感学派的关注，这个年轻人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
“抱歉，根据保密条例，我并无权限为你讲述更多，收起你的好奇心，亚修。”
帕恩首接表示拒绝，语气正义凛然，首接把亚修气笑了。倒卖学派产品，吃学派物资回扣的时候咋没见你那么硬气，现在碰上我就那么硬气了。
“当然，保准总是灵活的，在不违反保密条例的前提下，我是有一些信息能够透露的。那家伙活下来的秘密，可能和「神秘」有关。”
但硬气仅维持了不到十秒，帕恩就心虚了。对面那位可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万一把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捅出去，麻烦的可是自己。
“「神秘」？怎么得出的结论？就靠我发过去的那些信息资料？”
亚修陡然一惊，撑在玻璃上的手像是触电般的缩了回来，下意识远离这个病房。
“那不然呢。不过你先别急，也别乱传，这还只是猜测，具体情况得经过细致检测后才能确定。你放心，不为坏了你的名声，我们通感学派讲究人道主义，对于所有自愿参加的志愿者都报以最高规格的待遇，福利力度可是比肩「壳」公寓豪华套房的。”
帕恩呵呵一笑道。亚修神色微缓，虽然很想当场答应，但还是表示这需要林霖本人自愿。他会找林霖深入沟通，痛陈利害。帕恩表示认同，并将电子合同发送到亚修的超距遥感装置上。
收到发来的电子合同，亚修深吸了一口气，用颤抖的手选择了接收。他回忆起了很多，彩色的屏幕、剖析思维的药剂、无法理解的变化。莫名的，亚修的脑中迸出了个想法。
“或许通感学派，比他们的老对头谜语人更契合「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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