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往往像颗软球，遭受过多的暴力挤压，被揉捏到严重变形，自身微弱的能量就会去对抗外力，将自己回溯复原。而暴力镇压，带来了反噬，大混乱，令反恐防线在砖头、棍棒、燃烧瓶的攻击下，溃败成散沙。
街上每个人都像发了疯似的，围殴防爆警察，用自制燃烧瓶西处放火，把跟自己争抢财物的人打倒，用脚狠狠踩对方的脸。
一路狂奔到政府大楼门口后，钱兰气喘吁吁地说：“这种时候，门口怎么会没人把守？”
“如果连这都沦陷了，那人类文明这艘大船可就真翻了。”葛诚说。
“就算是翻船，我也要拉你上岸。进吧，反正也没地方可去。”梅鲤说完，端着手枪走在前头。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迈进一楼大堂时，三人还是被满地尸体惊到了。死者基本都是楼内的特勤安保，只有极少数陌生面孔也躺在血泊中，身上穿着统一的橙色衣服，手边还有把半米长刀。
在浓重血腥催动下，葛诚怒火上涌，拾起砍刀对妻子说：“鲤，地下室应该还有车能用，你们找到钥匙就走，别等我。如果‘无神论’还算有脑子的话，就不会把楼上的人都杀光。与其这么闹下去，不如我主动送上门，把一切都画上句号，让乱局早点稳定。”
“你妥协了？”梅鲤对葛诚说：“就算你把自己交出去，他们也不会良心发现，放过你培养的那些人一马。外面肆虐的暴动，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平息的，只有他们发泄完心中的欲望，得到想要的东西才会善罢甘休。”
“对啊，白白牺牲自己，根本毫无意义。您还有夫人和没出生宝宝要照······（砰！砰！）”
枪声后，三名特勤被一帮橙衣男人持刀追砍，踉踉跄跄跑来。梅鲤见状，抬手一通连射，击穿十个脑壳，再换上新弹夹。
“我们掩护！快来这边！”钱兰边扣扳机边说。
这声呼喊，令三名特勤如获新生，朝葛诚的位置奔来。可就在这时，敌人的几个持枪者赶到了，他们对着大厅过道疯狂扫射，不仅把葛诚梅鲤三人逼到柱子后面，还夺走了一名特勤的生命。
两名特勤躲到角落后，激动地大喊道：“总理事，真的是您？！您还活着！太好了！我们都以为您死了呢！”
“嗯，我很好。上面情况怎么样？还有幸存者吗？这些穿橙衣服的都是什么人？”葛诚被梅鲤按在柱子上，只能侧着头说话。
“他们是城里势力最大的黑帮，头目叫坂本彦。”特勤说着，摘下领带为同伴扎紧手臂伤口。
“什么？城里有黑社会？这种违法的团体组织，之前一点没发觉吗？”葛诚满脸不可置信，感觉自己颁布的法律成了摆设。
“这个黑帮刚成立不久，最近一次被注意到，是因为酒后性骚扰引发了大规模械斗。这些人有个规矩，打架斗殴会统一穿橙色衣服，说是为了避免误伤自己人。”
“黑帮跟‘无神论协会’搅合到一起，倒也不稀奇。”梅鲤隔段时间开一枪，以遏制敌人靠近的脚步。
“上边呢？人都还好吗？”葛诚又问。
“由于黑帮人数众多，我们又没有额外弹药，所以·····楼里的安保力量几乎被屠戮殆尽了。除了极少数尝试反抗的文职人员被杀，其余所有公职人员都被控制在各层会议室里，还说什么乖乖听话配合，就能活着回家。”
另一名特勤捂着手臂，大骂道：“我去他的！都是一帮魔鬼，冲进来见人就砍，没人性的狗东西······”
葛诚完全理解对方心情，因为他对这些为非作歹的家伙也恨之入骨，他甚至觉得，如果人类一半以上都是这样的坏种，那当初还不如让夏烨使用生物病毒，把人类全灭杀掉，免得自相残杀这种蠢事反复发生。
“兵败如山倒，现在只有离开这一项选择了。你也听到了，楼上的人都还活得好好的，说明‘无神论’从来都不是单纯想杀人搞破坏，而是要颠覆你的政权，并且己经做到了。假如你执意上去送死，那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会陪你，进或退，你好好斟酌，尽快给我结果。”梅鲤扔掉手枪，掏出捡来的闪光弹，眸子里充满坚毅。
葛诚看着钱兰冒死反击，看着躲在角落伤痕累累的两名特勤，脑子里不断涌现自己执政时期，社会出现的种种弊端和错误。随后他深吸一口气，对妻子说：“不干了，就当提前退休，这破活谁爱干谁干，我要用剩余的人生，陪孩子成长，陪你们好好生活。”
“明白了。”梅鲤拉开保险环，掷出闪光弹，大喊一声，“就是现在！去食堂！”
趁着强光爆闪的瞬间，几人朝中间楼梯跑去。
暴动来临前，街上车辆行人如常。但艾薇薇和程轶坐在后排无所适从，始终处于沉默。
“二哥，消息可靠吗？”艾薇薇父亲问副驾男人。
“错不了。”程轶父亲信誓旦旦道：“我好几个同事都报名参与了，说给的报酬比三个月工资还多，而且还不用干什么，只要跟着领头的起哄，装装样子就有钱拿。”
“仨月工资，那还真不少······”艾薇薇父亲说。
“爸，我明明没不舒服，为什么要给我请病假呀？本来老师就嫌我笨，你这么一弄，我课程更跟不上了。”艾薇薇略带埋怨地说。
“薇薇，你年纪还小，有些事情，现在说你可能不明白。总之呢，把你跟小轶接回家，都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
程父拿出全部耐心解释，可艾薇薇并未给他好脸色，摆出厌恶表情，翻了个白眼，扭头看向车窗外。
“上面主张多宽容，少打压，结果跳梁小丑逐渐壮大，准备用负面新闻和财富不均煽动民众，趁乱蛇吞象······而且，八成会得逞。你们是不是被之前劫持校车的事情吓到了，没必要那么敏感，概率很低的。”程轶一语道破秘密，让两位父亲着实意外。
“能不离婚吗？”艾薇薇这句话，让车内安静到了极点。
女孩没得到答案，显得心灰意冷，旁边的程轶又是个不会哄人的榆木脑袋。好在艾父及时把车停在路边，脸上噙着愧疚和无奈，准备回头安慰女儿。可话还没出口，艾薇薇竟打开车门，朝远处跑去。
“薇薇！你去哪啊？！”
两位父亲担心女孩安危，急忙下车追赶，程轶也只好紧随其后。可下一秒，身后传来刹车嘶鸣，街上的汽车像下饺子似的，接连追尾碰撞在一起，把宽大的十字路口塞得无法通行。受轻伤的驾驶员和乘客，下车查看情况，想知道信号灯为什么会熄灭，这样重大的交通事故，责任该怎么划分。
连环撞车堵满一条街的情景，引得周围人驻足停留。艾薇薇本想打消出走的念头，可见父亲在心疼被撞烂的车，一气之下，扭头跑进小巷子里。
“哎，薇薇呢？”程父左右环顾每个角落，同时嘴里埋怨道：“艾斯，不是我说你，眼看就要乱起来了，你还想着报保险赔偿的问题。女儿不比车重要啊！小轶，你看到······哎，我儿子呢？程轶！程轶！”
“糟了，前边的没追上，后边的又丢了。”艾父哭丧着脸说。
“行了，赶紧找吧！”
正当两位父亲焦急寻找时，程轶在远处街口边喊边用手指方向，随后再次跑开，程二和艾斯自然明白男孩用意，也狂奔着去追赶。
“都不在乎我，那我走，反正我在你们眼里是个烦人精。”艾薇薇流着泪奔跑，每当遇到路口就随机选择，完全不知脚下的路是哪。
程轶比谁都了解艾薇薇的倔脾气，假如自己在后面边喊边追，恐怕永远也赶不上女孩脚步。而后边那两位父亲，又跑得气喘吁吁，没什么耐力，指望他们能从前面把人截住，更是没可能的事。
闷头跑出好远距离后，艾薇薇躲进商场内，她发现在寂静中穿行，感受窗外阳光与室内黑暗形成的抗衡拉扯，是从前没有过的体验。走到尽头时，她发现窗外几人当中，有个眼熟的面孔，一个能在电视上发表官方讲话，提出人类发展计划的人。
“葛总理事？他怎么会在这？躺在长椅上的人是受伤了吗？天啊，流了好多血······就这么走了？怎么能这样？”艾薇薇隔着单向透视玻璃，见证了伤者闭眼，以及葛诚坐车离去。
女孩其实知道，长椅上的人没救了，只是第一次看到人死去，心里有些害怕，有些难以平复。也正是这种见证，让她意识到自己的任性，促使她回头想去找家人。可经过一处家居场馆时，一种细微的奇怪声响将其吸引，出于好奇，她竖着耳朵寻至样板间门口，发现门缝里有烛光透出。打开门后，映入眼帘的情形吓得她两腿发软，只见屋内有五个男人在穿衣服，而床上躺着的女性，衣衫凌乱破碎，眼睛首勾勾瞪着天花板，脖颈上，似有勒痕。
烛光把小屋映得昏黄恍惚，仿佛噩梦中的场景，那五张猥琐笑容更是显得越发邪恶，催着艾薇薇赶紧逃离。只可惜，女孩刚转身迈出一步，背后就有一双大手将其扯进黑暗里。
“啊！你们干嘛？！放开我！救命啊！······”
“别折腾了，小妹妹，现在外面全乱套了，出去会很危险的，留下来，哥哥们保护你。”
艾薇薇死命挣扎抵抗，还咬破了一人的手腕，但终究无法与五名男性的力量抗衡，她感觉自己背着一座大山，浸满全身的疲惫，使她忘记两颊的火辣刺痛，忘记了哭喊反抗。她只觉得视线模糊，眼皮发沉，门外世界被无情的关闭，而自己，正被拖向深渊，遭受非人的折磨。
“看看，抽两巴掌立马就变乖了。”光膀子大汉得意地说。
“妈的，早知道我就不怜香惜玉了。”男人松开腕部渗血的牙印，薅起艾薇薇狠狠甩到床上。
女孩内心崩溃后，触碰到那具失去温度的躯体，瞬间放声尖叫，震得那五人同时捂耳朵，笑着看向艾薇薇，那笑容仿佛在说：“喊吧，在这种人人自危的时候，谁会在意空荡商场里的一声叫喊？”
而就在这时，房门被“砰！”的一脚踹开。
艾薇薇看到那熟悉的身影，立马哭喊道：“程轶！救我！”
“只要你们肯放人，其余的我就当没看见。”程轶右手藏在背后，面无惧色地说。
“小兔崽子，毛都没长全，还想英雄救美？”光膀子大汉走上前，右手用力搭在程轶头顶，肆无忌惮地晃动。
“放不放？”程轶说着，亮出手枪，顶着大汉下巴。
光膀子大汉不以为意，认为少年拿的只是玩具枪，随即伸手，想把玩具枪挪开，可当扳机碰到程轶食指那一刻，子弹当即贯穿头颅，一百八十斤的皮囊躯壳，轰然砸在地面，留下满脸是血的颤抖少年，以及满屋不可置信的眼神。
短暂静止后，其余西名歹人一拥而上，有人想趁少年六神无主时夺枪，有人想趁乱冲门逃跑，但都没能得逞。程轶虽然满脑子惊恐，但却条件反射，下意识抬起手，对着几人一通连射。只可惜，子弹只剩三颗，那最后一个歹人见同伙接连倒地，刚举起手要跪地求饶，却又扑上来，对程轶猛挥拳头。
“行啊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男人骑在程轶身上，一边甩手缓解疼痛，一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同伙，“老子刚搭上这几个家伙，准备干点大事，当有钱人，你可好，全给我弄死了。知道出来混的人，最后都是什么下场吗？······被虚假的江湖义气玩死，而且不是轰轰烈烈名垂青史那种，兴许就是个平凡的早晨，肮脏的垃圾桶里，人生就被人结束。”男子发完牢骚，掏出折叠刀，眼神阴恻看着鼻青脸肿的程轶，“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有脑子，我只是缺一个机会，可现在，机会被你弄没了，你说我能放过你吗？”
当小刀举起时，艾薇薇正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她想救程轶，想惩罚坏人，却又怕地上还在动的两人，怕自己会跟床上的受害者一个下场。就在女孩瞻前顾后思想挣扎时，程二突然冲进来，用灭火器砸倒男子，疯狂踢踹。
同时，艾斯冲到女儿身边，将其搂在怀里安慰道：“没事了，薇薇，有爸在呢，别怕。”
由于太多话涌上心头，导致语塞，艾薇薇只能扑进父亲怀里，泣不成声。
当另一位父亲把仅剩的歹人打成半死时，程轶费力地坐起身，拿着空膛的手枪说：“爸，我杀人了，我是不是活不成了？”
程二闻言，赶紧凑上前，看看儿子脸上的伤，心疼地说：“不会的，儿子，你是正当防卫，咱们能解释的清，我们都是人证······那个，你这枪是？”
“我从一个男人身上拿的，那人是总理事的保镖。”
“总理事的保镖？”程二问。
“嗯，他躺在长椅上，中了枪，己经流血过多死掉了。”程轶说得有气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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