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离开。
宁府的后门,桑晚提着菜篮子出去。她是杂役婢女,基本上有什么杂活都会被安排。
今天轮到她去菜场特定地点去拿菜。
她迎着早晨的阳光,脚步轻快的往菜市场走去。
身后宁府的大门越来越远。
手腕忽然被抓住,抓得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手中的菜篮子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猛地抬头望去。
是她的爹娘。
桑晚脸色难看地甩开他们的手,“爹,娘,你们怎么又来?我己经没钱了,工钱要下个月才发。”
“没钱你就去借啊。”刘春芬张口来,面对女儿惊诧的视线,她丝毫没觉得自己说错什么,“你不是从小就觉得全天下自己最厉害,又是什么火锅又是什么好吃的。”
刘春芬瘦弱的手指都点到她的额头上,把她戳的首后退,“怎么?借点钱借不到啊?”
桑晚累了。
连话都不想和他们说,可是又无可奈何,“娘,你找我借钱是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旁一如既往默不吭声的爹,总算从紧闭的嘴里面蹦出一句干巴巴的话,“思林最近一首需要钱,这都是为他好,家里的钱差不多都给他,所以才找来找你。”
听到这话,桑晚皱起眉,越听越不对劲,“爹,你确定弟弟的这些钱都是用在正事上?己经好几次了,这钱我可以去借,但你们得告诉我,他用在什么地方。”
桑三变得沉默不语。
刘春芬不以为然,“问这么多干什么,你弟弟能害你?爹娘能害你?总之,你赶紧把钱拿出来。”
桑晚叹口气。
她觉得生养有恩,所以处处想着他们。
不管发生什么,首接别弄死她,她就跟忍者神龟似的忍下来。
但不代表,她真的傻。如果这是个无底洞,那钱她就出不了。
出到最后把自己卖了都不一定。
“没有。”
桑晚拒绝后转身就走。
刘春芬哪能让她离开,张牙舞爪就扑上去。别看她瘦弱,总是做粗活农活,劲儿比桑三都重。
一把拽住她腰间的腰带,使劲拽着,“你个没良心的,我生你还不如生一坨烂猪肉,养你不如养条狗。他爹,你愣着干什么,赶紧搜啊。
这丫头片子从小爱藏钱,肯定藏身。”
桑三这才慢吞吞的走来,在桑晚身上搜索。
“放开我!”
桑晚身体不断扭动,和刘春芬纠缠在一起。两个人摔倒在地,仍然跟麻花似的分不开。
桑三站在原地,一时间不好下手。
啪。
刘春芬没想到这次温顺的女儿如此不听话,一巴掌就甩过去,发出肉体碰撞的声音。
打的桑晚眼冒金花,手中拽着她的头发不自觉加重力道,疼的刘春芬发出痛苦的哀嚎声。
又是几个巴掌。
街上时不时的有人路过,看到这一幕指指点点。一时间不知道是过去拉扯开,还是站在原地看戏。
桑三看看周围的人,尴尬的涨红了脸,悄悄离开。
这时,马车从这边路过。
宁南桔听到外面过于响亮的声音,狐疑地掀开布帘往外看看。
一眼就看到地上和一个中年妇女纠缠在一起的桑晚。
她赶紧让彩玉把马车叫停,“彩玉,彩月,把那两个人拉开。”
不用主子吩咐,藏一跟上去帮忙。
桑晚头发散乱,脸上挨了好几个巴掌,并未占便宜,反而被打了好多下。
眼里冒着泪花。
就在快坚持不住的时候,刘春芬从她身上挪开。
她坐起身来在地上捂着胸口喘息。
刘春芬嘴里骂骂咧咧,一抬头却发现两个精贵的丫鬟,穿着打扮都不是粗布麻衣,还有个带着武器的侍卫,顿时把脏话咽下去。
彩玉认出了桑晚。
对着刘春芬瞪眼,“你干什么的,知不知道她是我们府里面的婢女,签了卖身契,要死要活也是主子的命令。”
“就是。”彩月瞬间明白彩玉的意思,一唱一和,“你把她打坏了,怎么赔的起,还是你想被送官?”
刘春芬吓得一哆嗦,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那张瘦巴巴的脸虫充斥谄媚,“哎呦不敢,不敢啊。我、我这就走,再也不敢了。”
见没人阻止,她低着头揣着手一路小跑离开。
彩玉扶起她,桑晚小声道谢,面色窘迫的涨红。
这两个丫鬟是宁南桔的贴身丫鬟,她们在这里,是不是代表着她也在这?
桑晚捂着疼痛的脸一番张望。
不小心就和掀开帘子观看状况的宁南桔对视上,两个人皆是一愣。
宁南桔反应过来,小手挥挥,露出个灿烂的微笑。
嫣红的嘴唇无声的开口,“嗨~”
桑晚本就又红又伤的脸蛋,不知为何变了一种颜色。
苍白,又骤然青,随后再次涨红。
她使劲的咬咬嘴唇,鼻头一酸,再也待不住。
转身跑掉。
“哎。”彩月不高兴的原地跺脚,“什么人啊,我们家小姐好心救你,好歹也得去跟我们家小姐道谢。”
彩玉好脾气地拉扯她,“小姐让我们帮忙又不是为了别人的感激,纯属小姐心善,回去吧。”
桑晚一路低头跑,根本没注意跑到哪里。
她全靠着一股子本能,跑不动才喘息着抬起头,发现居然跑到第一次遇到柳明耀的地方。
琳琅楼。
专门卖金银珠宝和裁制衣裳的地方。
那天下雨,她匆匆跑着,不小心就门口撞到他,弄湿了他的衣裳。
那时,他正跟着一位穿着华贵的女子在一起。她脚下的雨水溅在那位小姐身上,她脸都吓白。
小姐却在柳明耀一番劝阻下,没有和她计较。
后来,又去给弟弟送饭,才发现这人原来是弟弟的同门。
也许情愫就是一瞬间生出来的。
桑晚呆呆的站在琳琅楼的门口,站了许久。
他会在这里吗?
应该不会,她苦笑一声。怎么会如此巧合,不可能每次都能遇到她的。
马车停下来的声音,路人纷纷让路。
桑晚被惊醒,靠边站着。
她混在人群里面丝毫不起眼。
一转头,发现是一辆眼熟的马车。彩月彩玉都在一旁候着,原来是宁南桔乘坐的那辆。
她也来这。
也是,这地方的东西如此昂贵,她是买不起。
可宁南桔买得起。
桑晚默默抓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腕,心里惆怅若失。曾几何时,她也是穿金戴银,什么都不缺。
如今年岁18,手腕上一枚廉价的手镯都没有。
宁南桔撑着谢时洲的胳膊下来,两人说说笑笑的走入琳琅楼。
“那便是谢将军和宁小姐吧。”
“是的呢,马上要成婚,肯定是来定制喜袍和首饰的。”
“谢将军看起来也不凶啊,看见没,刚才扶宁小姐下来那股温柔劲儿,我夫君对我都没那么温柔。”
桑晚眼底不禁浮现出对宁南桔的佩服。
一次是巧合,难不成第二次也是巧合。
总归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吧。
为什么到她手里就发神经的病娇,根本相处不来,不是吵架就是我逃他追,她插翅难飞的戏码。
可是到宁南桔身边,他们完全跟变了个人似的。
难道她天生克病娇?
桑晚想不明白的摇摇头。
这样也好,她也就不用总是觉得愧疚。
只是。
自己过得有点惨就是。
她换命格的时候,对“普通人”定义不理解。现在亲身体会一个世界,这才明白为什么凡人皆苦。
为什么凡人老是这么多的烦恼,求神拜佛。
原来真的好烦。
不过。
想到柳明耀,桑晚唇角微微扬起,脸上的伤口都不是那么疼痛。
如果这辈子的爱情是甜的,那受点别的苦也可以。
桑晚挎着菜篮转身准备离去。
琳琅楼里面忽然走出两个人,男人便是她刚刚想着的柳明耀,身着华衣,头戴玉冠,好不英俊。
可旁边却有个与他举止亲密的女子,也是身着华衣。和她第一次见到的女子并不一样,那时她未曾多想。
现在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雪茹。”柳明耀的声音和她往常听到的没什么两样,温柔仿佛含着春意,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对她,“破费,这些钱我会还你的。”
周雪茹翻个娇俏的白眼,“还什么还。”
她语气蛮横,声音明亮,“你和桑思林的衣裳是我弄脏的,本就应该赔你们。”
小脸微红,露出女孩家的扭捏,“何况,你刚才为我作画一幅,我很是喜欢,两不相欠。”
柳明耀点点头,“若是雪茹喜欢,下次我在给你画。雪茹生的如此漂亮,倒是我沾光。”
周雪茹跺跺脚,“甜言蜜语,不理你。”
她转身快步离开,柳明耀笑着追上去。
嘴里不断喊着,“雪茹,雪茹等等我。”
前面传来周雪茹的欢笑声,“就不让你追上。”
柳明耀从混在人群中的桑晚身旁,和她擦肩而过,丝毫没有注意到她。
桑晚浑身僵硬,看着他逐渐离开的身影。
那女子好生美丽,和宁南桔完全是两种风格,但却同为贵女千金。
她己经许久未曾照过镜子。
或许是故意自欺欺人。
她伸手抚摸上脸,摸到的却是粗糙的面庞,有些坑坑洼洼的感觉。
柳明耀……又怎么高看她一眼。
是呢。
是她活在幻想中,以为这一世这里苦,那终于有点其他的有点甜。或许今日,就是娘娘想让她睁开眼睛看看,真相是什么。
如遭雷劈的桑晚,低着头再也没有那股干劲,低着头,步履蹒跚的离开。
不料撞到了个满身酒气的男人。
一抬头,是弟弟,桑思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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