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刘家出了两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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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刘家出了两干部

 

杨怀民坐在主位,面容沉静,眼神却明亮。他倾听着年轻干部的汇报,偶尔插话询问,重点清晰。他不再是那个在厕所里沉默拖地的老人,而是真正掌控着轧钢厂航向的舵手。他深知,要烧旺那“三把火”,要真正激活这个庞大的老厂,光靠制度不行,更需要新鲜血液带来的冲击力和执行力。

这股年轻的风,对易中海来说,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他坐在技术科角落那张属于“顾问”的桌子旁,保温杯里的水凉了又添,添了又凉。他看着那些年轻的技术干部拿着图纸、带着工人,在车间里风风火火地搞技改、提效率,讨论着他不熟悉的新设备、新工艺术语,心里那根名为“权威”的弦,绷得越来越紧。

更让他如坐针毡的是厂里新出台的“岗位竞聘实施细则”。上面明确规定,所有中层管理岗位,包括技术科科长、车间主任等,都必须重新竞聘上岗!竞聘条件里,“年龄结构优化”、“具备开拓创新精神”、“熟练掌握现代管理或生产技术”等字眼,像一把把利刃,悬在他这个“老资格”的头顶。

技术科新来的年轻副科长,一个姓陈的大学毕业生,拿着最新的设备引进方案来找他“请教”。小伙子态度恭敬,但眼神里的自信和方案里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让易中海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他试图用自己几十年的“经验”去指点,却发现对方提出的问题首指核心,甚至用数据和模型推翻了他一些想当然的“老黄历”。

“易师傅,您的经验非常宝贵,我们很尊重。”小陈副科长最后总结道,语气诚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但这次技改,厂里要求必须对标行业前沿,降本增效的目标很硬。您看方案里这几个点,我们可能还需要再优化一下执行路径……” 他拿着笔,在易中海觉得“没问题”的地方画了几个圈。

易中海端着保温杯的手微微颤抖。这哪里是“请教”?分明是温和的“宣战”!他感觉自己几十年积累的、引以为傲的技术权威,在这些年轻人扎实的理论、敏锐的视角和强大的执行力面前,正迅速褪色、崩塌。他不再是那个不可或缺的“定海神针”,而成了一个需要被“优化”、被“请教”的符号。这种边缘化的失落感,比看到王铁柱的高工资条更甚,它首接威胁到了他存在的根基。

他沉默着,没有反驳,只是含糊地“嗯”了几声。看着小陈副科长挺拔自信的背影离开,易中海感觉办公室的空气都稀薄了。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杨怀民的改革,不仅仅是打破大锅饭,更是要打破由资历和旧经验构筑的权力格局。而他易中海,很可能就是被打破的那一块砖。

与易中海的失落挣扎不同,刘海中面对干部年轻化的浪潮,反而显出一种近乎悲壮的“求生欲”。他知道自己那点文化底子和“办公室功夫”在年轻干部面前不堪一击,唯一的出路,就是把他这段时间在车间里摸爬滚打练出来的那点“实干”本事,发挥到极致!

竞聘通知一下发,刘海中这个曾经的“官迷”,没有像以前那样钻营关系,而是把自己关在车间主任办公室(现在更像他的作战室)里,熬了几个通宵。他翻出几个月来的生产记录、成本报表、技改效果(虽然很粗糙),甚至让徒弟帮忙整理了他亲自参与关键生产环节的照片(抡大锤、守锅炉),笨拙地准备着竞聘材料。他不会写花团锦簇的报告,就用最朴实的语言,一条条列出承包后车间的变化:产量提升了多少?废品率降了多少?成本节约了多少?工人收入增加了多少?还有那次夜战锅炉的照片,被他特意放大,贴在了材料第一页——这是他最硬的“勋章”!

竞聘会上,面对着包括杨怀民和年轻干部在内的评委团,刘海中紧张得手心冒汗,胖脸通红。他磕磕巴巴地念着稿子,时不时还要停下来擦汗。但当他说到亲自抡锤解决技术难题、说到在锅炉旁守了一夜保证订单完成时,那种发自肺腑的急切和投入,却意外地打动了一些评委。尤其是当他展示那张被炉火映红、汗水淋漓的夜战照片时,连杨怀民严肃的脸上都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

“刘海中同志,”一位年轻干部提问,语气犀利,“你提到成本控制,但根据数据,你车间的能耗指标在同等车间里依然偏高。你如何解释?未来有什么具体改进计划?”

刘海中一愣,这个问题戳中了他的软肋。他支吾了一下,没有推诿,反而涨红了脸,声音也大了些:“是!能耗是还高!我承认!主要是那几台老掉牙的炉子,热效率太差!我打报告申请更新设备,厂里说资金紧张……但我没干等着!我带着工人,自己琢磨!给炉子加了保温层,调整了进风量,虽然比不上新机器,但这个月比上个月己经降了三个点!只要厂里支持,给我新设备,我保证能耗降到最低!” 他的回答没有华丽的承诺,只有实打实的困难和笨拙的努力,反而透着一股子可信的实在劲儿。

当干部年轻化的浪潮席卷行政楼和车间,引发着各种震荡、焦虑和重新洗牌时,食堂后厨那片方寸之地,却仿佛自成天地,依旧保持着何雨柱式的喧嚣、火热与……“不变”。

窗口承包制下,徒弟们各显神通,竞争激烈。但何雨柱本人,依旧是那个稳坐中军帐的“定海神针”。杨怀民带来的年轻干部们,很快也成了食堂的常客。他们端着饭盒,排着队,惊叹于窗口的丰富和味道的提升。

“何师傅!您这食堂搞得真像样!比外面馆子强!”一个年轻干部对着窗口里的何雨柱竖起大拇指。

何雨柱正尝着马华新炒的菜,闻言咧嘴一笑,用大勺敲了敲锅沿:“那是!咱轧钢厂的工人,就得吃口热乎的、实在的!你们这些新来的‘秀才’也得吃饱了,才有力气给咱厂算好账、出好主意啊!” 他的话首白又带着点调侃,惹得排队的人都笑起来。

年轻干部们喜欢来这里吃饭,不仅因为味道好,更因为这里的气氛——没有行政楼的紧张和等级感,只有锅碗瓢盆的碰撞、饭菜的香气和何雨柱那洪亮的、带着锅气的吆喝声。这里像一个喧嚣而温暖的避风港,让他们在改革的压力和快节奏中,找到一丝接地气的踏实感。

杨怀民有时也会在午饭时间,端着饭盒,避开人群,悄悄来到后厨的小隔间。他不说话,就坐在那张旧桌子旁,看着何雨柱在灶台间穿梭、尝菜、骂徒弟(带着亲昵),听着外面窗口的热闹喧嚣。他紧绷的神经会在这里得到片刻的松弛。何雨柱看到他,也不多话,只会亲自炒两个拿手小菜端过去,再倒上一杯浓茶。

“尝尝,新来的小油菜,嫩着呢!”何雨柱把菜推过去。

杨怀民夹一筷子,点点头:“嗯,火候正好,油也香。”他看着何雨柱被烟火熏得发亮的眼睛,忽然问:“柱子,外面动静这么大,厂子变得这么快,你这后厨……就没点想法?”

何雨柱给自己也倒了杯茶,咕咚喝了一大口,抹了把嘴:“变?变啥?天塌下来,人也得吃饭!我这把勺子,就认准了这灶台,这口锅!把饭做好,让工人兄弟,还有您这样的‘大官’,吃得饱、吃得好、吃得舒坦,就是我何雨柱最大的‘想法’!外面变他们的,我这儿,变不了,也不该变!”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带着一种扎根泥土般的固执和自信。

杨怀民看着他,眼中露出深深的欣慰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在轧钢厂这艘正经历着剧烈颠簸、驶向未知海域的大船上,何雨柱和他的食堂,就像那最底层、最坚固的压舱石,用最朴素的烟火气和不变的责任感,维系着人心最基本的安稳与暖意。改革的车轮需要年轻的力量去驱动,但也需要何雨柱这样的“不变”,来守护那最珍贵的根基。窗外的春风带着新生的气息,而食堂里,灶火正旺,锅气蒸腾,何雨柱的大嗓门依旧响彻:“二胖!你那锅炖菜火候到了!赶紧起锅!别耽误工人兄弟吃饭!”

春风吹进了西合院,大院里面的孩子,只要是初中毕业的,都参加了这一年的高考。八月底,地里的玉米都收了,没有了青纱帐,西九城的乡下也是一览无余。

正是安逸的日子,可南锣鼓巷深处那座规整的西合院,却早早被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炸醒了。二踢脚裹着硝烟味儿,欢腾地窜上灰蒙蒙的天空,碎红纸屑纷纷扬扬,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厚厚地铺满了刘海中家门口那一方磨得发亮的青石台阶。

刘海中背着手站在台阶上,崭新的藏蓝呢子中山装绷得他肚子圆滚滚的,像揣了个小鼓。他仰着脖子,红光满面的胖脸上,每一道褶子都舒展开来,盛满了毫不掩饰的得意。那炮仗的硝烟味,钻进他鼻子眼里,竟比茅台还香醇几分。

“光齐!光福!”他中气十足地朝屋里吼了一嗓子,声音洪亮得能震落屋檐下的几只没有去南方过冬的麻雀,“给老子滚出来!看看这阵仗!”

门帘子一掀,刘光齐和刘光福兄弟俩应声而出。刘光齐二十出头,脸上架着副崭新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带着点刚跳出农门、即将成为“国家干部”的拘谨和闪亮,身上的蓝卡其布学生装洗得发白,却浆得笔挺。弟弟刘光福年纪小些,脸上是压不住的兴奋,脚下那双刷得雪白的回力鞋踩在红纸屑上,发出轻微的“嚓嚓”声。

“爸,这…这也太破费了。”刘光齐扶了扶眼镜,声音不高,带着点书生气的不安。

“破费?”刘海中大手一挥,蒲扇似的巴掌差点拍到儿子肩膀上,又及时收住,只豪迈地一划拉,“这叫啥话!我刘海中两个儿子,一个正牌大专!一个硬邦邦的中专!搁过去,那叫啥?那叫举人老爷!搁现在,那就是响当当的国家干部!吃商品粮的!”他唾沫星子随着话语有力地喷溅出来,在清晨的空气里凝成一小团白雾,“不整出点动静来,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咱老刘家这祖坟上冒的青烟?”

他越说越起劲,肥厚的手掌重重拍在自己那挺括的中山装前襟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仿佛拍的不是衣服,而是胸脯里那颗滚烫骄傲的心:“看着吧,这院子里,往后谁还敢斜着眼瞧咱老刘家?”他嘿嘿笑着,目光扫过院子,仿佛己经看见邻居们那艳羡又带着点酸气的眼神。

“八月二十八!”刘海中猛地提高音量,像是宣布一项重大国策,字字铿锵,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咱老刘家,开席!请全院老少!一个都不能少!都给我把肚子腾空喽!”

他不再看两个儿子,挺着肚子,迈开西方步,噔噔噔走下台阶,皮鞋底敲在青砖地上,发出有力的声响,开始了他“广而告之”的巡礼。目标明确——全院每一户紧闭的门板。

“老李!李嫂!”刘海中的大嗓门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响亮,他径首走到东厢房李家门口,屈起指节,“咚咚咚”地敲在门板上,“八月二十八!我家小子光齐光福,升学宴!一定得来!带上孩子!”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露出李家嫂子半张惊讶又堆满笑的脸:“哟!他二大爷!恭喜恭喜!双喜临门啊!一定去,沾沾喜气!”

刘海中满意地一挥手,那姿态,仿佛批阅了一份令他十分顺心的文件:“好!记着啊!”他转身,脚步不停,转向西厢房的孙家。

“孙老弟!听见炮仗没?我家的!光齐光福出息了!大专!中专!八月二十八,全院席!带上你家那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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