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园的檐角在暴雨中垂着冰棱。
张成峰在安排好魔刀门的老弱妇孺的住处后，连忙赶往李园。
在李园附近的路上，看到了倒在路边的李寻欢。
张成峰抱着李寻欢撞开朱漆大门时，庭中百年梧桐的枯叶正打着旋儿飘落。
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 廊下的青瓷酒坛碎成齑粉，琥珀色的酒液混着李寻欢的毒血，在青石板上铭文。
"两年前我就说过，你的肺经禁不起竹叶青。你到好，自己喝上了。"
张成峰将李寻欢平放于雕花拔步床上，指尖按在他腕脉上。
内力甫一注入，便觉对方奇经八脉如被虫噬般空洞，"你倒好，偏要喝这坛二十年的陈年毒酒。"
李寻欢苍白的脸上浮起自嘲的笑："探花郎的飞刀若连自己的命都救不了，留着又有何用？"
他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黑血。
张成峰皱眉，将血刀横于床前。刀身映出他此刻的面容 —— 剑眉紧蹙，眼尾的皱纹比三年前深了许多。
"别用内力逼毒。"
李寻欢忽然抓住他手腕，"诗音说过，你的血刀快成魔了。"
张成峰一怔，低头看见刀身上游走的暗纹竟泛着妖异的红光。他急忙收刀入鞘，却听见窗外传来夜枭的啼鸣。
"宗师境又如何？"
张成峰盘膝坐在床边，双掌抵住李寻欢后心，"我能替你逼出蚀骨散，却治不好你这痨病鬼的肺。"
雄浑内力如江河倒灌，李寻欢闷哼一声，喉间溢出紫黑血块。
"够了！"
李寻欢突然挣脱，滚到床沿剧烈呕吐。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照进来，他的侧脸白得像张纸，"你以为我不知快活林的秘密？沈浪的后人、魔刀门的刀谱、还有..."
他突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床帐上，"天机老人的青铜酒壶里，藏着的根本不是酒。"
张成峰霍然起身，血刀出鞘三寸："你何时知道的？"
李寻欢惨然一笑，从怀中掏出半块玉牌 —— 正是林父死时攥着的那枚。
玉牌内侧刻着细密的字迹："快活林地下三层，藏着沈浪与白飞飞的尸身。"
"诗音被劫走时，我就该想到。"
张成峰握紧玉牌，指节泛白，"五毒童子要的不是刀谱，是沈浪的遗骨。"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暗器破空声！他旋身挥刀，将三枚淬毒袖箭斩成西段。
"好个李园！"
他踏碎窗棂跃出，却见二十余黑衣刺客正在庭中纵火。
为首之人蒙着青铜面具，手中握着条七节鞭 —— 正是当日在风雨楼被他斩断的虬髯大汉。
"张少侠，别来无恙？"
面具人甩鞭震碎石狮，火星溅在张成峰衣襟上，"我家主人说了，交出魔刀刀谱饶你不死。"
张成峰冷笑，血刀在掌心转出半轮残月："你家主人是谁，难道是不能见人，只能躲在背后的丑八怪？"
话音未落，屋顶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
李寻欢倚着门框，手中握着柄飞刀，月光在刀刃上碎成银鳞："都不是，是想让魔刀重现江湖的人。"
他指尖轻颤，飞刀破空射向面具人咽喉。
那刺客竟不闪不避，任由刀光没入颈侧。
"小心！" 张成峰暴喝，却见刺客颈间泛起诡异的紫光。
他瞳孔骤缩，想起五毒童子曾用 "借尸还魂" 的邪术。果然，那具尸体突然暴起，七节鞭带着腐尸气息扫向李寻欢面门。
"退后！"
张成峰旋身挡在李寻欢身前，血刀划出半道圆弧。
刀锋斩断鞭头的瞬间，腐尸突然炸裂，黑色毒雾弥漫庭院。李寻欢闷哼一声，扶着门框滑落，臂上的紫斑己蔓延至心口。
"成峰，去快活林。" 李寻欢在昏迷前喃喃，"沈浪的刀谱... 在他的棺椁里..."
张成峰接住他坠落的身躯，忽觉掌心一烫 —— 李寻欢塞给他半块玉牌，与他怀中的 "快活林" 玉牌严丝合缝。
暴雨夜袭李园的消息传遍江湖时，张成峰正背着李寻欢穿过快活林的迷雾。
腐尸的毒雾在他经脉中横冲首撞，却被他强行逼入血刀。刀身上的暗纹愈发妖异，每走一步都在青石上留下焦黑脚印。
"你不该用魔刀封毒。"
李寻欢伏在他肩头，声音虚弱却带着责备，"诗音说过，你离入魔只差半步。"
张成峰沉默片刻，突然将他放下："若不入魔，如何救你？"
他指尖轻抚刀身，暗纹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
李寻欢望着他染血的衣襟，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
那时张成峰初入魔刀门，被十八道刀气反噬，也是这般固执地说："若不能护你周全，入魔又何妨？"
"成峰，江湖人都说魔刀门的刀谱能让人成魔。"
李寻欢咳嗽着，血沫溅在玉牌上，"可沈浪大侠用魔刀匡扶正义，你用魔刀守护妇孺... 真正的魔头，从来不在刀上。"
张成峰突然跪地，将血刀插入青石。
刀身嗡鸣震颤，惊起林中夜鸦。
他双掌抵住李寻欢后心，将毕生功力化作白气注入："我不管什么江湖正邪，自我练武之时，我就听说过武功与兵器没有正邪，有正邪的是使用的人。
况且你不能死，最起码现在不能死。"
李寻欢惨然一笑，忽然抓住他手腕："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说魔刀门的刀谱在暗格里，结果..."
话音未落，玉牌突然发出强光。两人眼前浮现出沈浪的虚影，他身后是魔刀门的刀阵，每柄刀上都刻着 "仁者无敌"。
"原来刀谱... 一首在我们心中。"
张成峰喃喃，忽然感到经脉剧痛。他低头看去，体内的毒血竟顺着刀身流入李寻欢体内。
李寻欢闷哼一声，却见他胸前的紫斑渐渐消退。
"你疯了！" 李寻欢想推开他，却被张成峰死死按住。"若我入魔，你便用沈浪的刀谱斩我。"
张成峰咬牙，将最后一丝内力注入，"若我成魔... 你便用这柄刀，替我守护心中的江湖。"
当晨光刺破雾霭时，张成峰抱着李寻欢来到快活林深处。
沈浪的棺椁静静躺在地下三层，棺盖上刻着 "沈浪与白飞飞之墓"。
李寻欢挣扎着起身，却见棺中放着两柄刀 —— 一柄是沈浪的 "仁者刀"，另一柄是白飞飞的 "魔煞刀"。
"原来魔刀门的刀谱... 是要仁者与魔煞合璧。"
李寻欢颤抖着伸手，两柄刀突然发出共鸣。张成峰的血刀也嗡鸣响应，三柄刀在空中组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突然，地面剧烈震动。
天机老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沈浪的后人，终于来了。"
张成峰抬头，看见老人抱着婴儿站在墓室顶端，青铜酒壶泛着幽光。
"放下孩子！"
李寻欢掷出飞刀，却见酒壶突然打开，喷出黑色烟雾。张成峰旋身护在他身前，血刀划出半道圆弧。
烟雾中浮现出沈浪的身影，他微笑着将婴儿交给张成峰："江湖如潮，人如水。"
当张成峰再睁开眼时，墓室己空无一人。
怀中的婴儿颈间挂着半块玉佩，正是阿飞之前见过的 "快活林" 玉牌。李寻欢靠着棺椁沉睡，两柄刀静静躺在他膝头。
暴雨终于停歇，一缕阳光透过墓顶裂隙照在张成峰脸上。他望着怀中婴儿，忽然想起那句话话："正邪只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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