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天抱着个篮球,也不知道是想干什么,你难不成要打一辈子的篮球吗?”
“打球打得好也不能当饭吃,你到现在连一个奖都没拿过,真觉得自己以后能当职业球员啊?”
“让你打球,现在好了吧?崴脚崴到路都要走不动了,我看你以后还打不打球!”
在打篮球这件事上,李图南从来没有得到过家人的支持。
继母和继弟不必说了,这二人对她而言跟陌生人没什么区别,她们不在乎她、不关心她,无论她是打篮球还是踢足球,都与她们无关;
父亲常年不着家,对她的照料聊胜于无,更懒得在她身上花心思,从最开始就不支持她打篮球,只要回家,必定就此事对她冷嘲热讽,当她在打球赛的过程中受伤时,他非但不会安慰她,还会加大奚落她的力度,试图以此逼她放弃。
其实他说的也没错。
从小学开始打球,打到初中毕业都没有拿到一个像样的奖项,这固然与球队整体实力较差有关,不过她若是真的足够突出,早就被当地的官方青训队挑走了,不至于沦落到中考失利,进入一所连女篮球队都没有的学校。
小学和初中的时候,体育老师曾经上门劝过他,劝他支持李图南走体育生的路,但在他坚决表示反对后,老师们就再没提过此事。
老师们希望她成为篮球体育生的热情正如同她的天赋——
有一些,但不多。
跟绝大多数学生相比,她的篮球实力无疑是很强的,但要跟那群真正的天之骄子放在一起比,就完全不够看了。
她的确能在球场上快速组织串联进攻,也的确能在找到状态时展现出极其稳定的投篮能力,但那仅限于水平普遍不高的中小学生赛场。
校队的主力球员,放到职业队伍里也不过是连替补都够不上的水准。
兴趣和职业,从来都是两回事。
打篮球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世俗上的成就——
她没有靠打篮球得到丰厚的物质报酬、没有靠打篮球得到优良的名声荣誉、更没有靠打篮球得到轻松进入优秀学府的名额。
不仅如此,把大部分课余时间都用在打篮球上令她的学习成绩只能维持在中不溜的水平,而球赛上的高强度对抗令她的身体遍布伤痕。
如果用世俗的标准来评价她,那么她就是一个为了打篮球,把自己的人生弄得乱七八糟、一事无成的人。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想打篮球。
她喜欢鞋底与球场地面摩擦的声音;
喜欢篮球穿网时奏出的清爽响声;
喜欢汗珠顺着下颌滴落至地面形成的圆形水渍;
喜欢顶着对手防守成功命中的瞬间;
喜欢与队友打成绝妙配合时的惊喜;
喜欢与同样热爱篮球的朋友们一起讨论哪支队伍最强的共识与争执……
就连身上在经年累月中形成的茧子和伤疤,她都喜欢得无以复加。
篮球给了她温暖融融的友情、给了她无与伦比的成就感、给了她热爱这个世界的理由。
她缺少的一切活在这世上所必需的体验和意义,几乎都能在篮球上找寻到。
于她而言,篮球是她的人生之舟在社会这片广袤无垠的大海里漫无目的晃荡时的唯一锚点。
体验、意义、情感……它们在很多人眼里都是虚无缥缈的概念,在他们看来,为了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而放弃荣华富贵、放弃向上走的通道是再愚蠢不过的事。
她的父亲就是这样的人。
如果他知道有人会用“恋爱脑”来吐槽把爱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那么他绝对会用“篮球脑”来狠狠讥讽李图南。
一首以来她所追寻的事物,在家人眼里都无足轻重。
然而——
“我希望你也能永远不惧于追寻某样事物,无论是什么,只要它能让你幸福就好。”
坐在她对面的、并非她真正意义上的母亲的人却笑着对她说出了这句话。
没有成就和实际利益也没关系,只要她幸福就好。
是的,她在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舍不得篮球,她的生活离不开它。
即使她带头组建训练的篮球队连省级比赛都进不了;
即使她带领的森江篮球部打出了建队以来的最差成绩,她也还是想回到球场。
在球场上的每一秒都令她无比幸福,仿佛身上的每个细胞都被唤醒了,就算她现在是一个只能坐轮椅的残疾人。
当逃兵不能带给她真正的幸福。
它只能带给她暂时的宁静,而宁静消散后,席卷而来的一定会是前所未有的后悔。
无论如何,她绝不能背叛自己的内心。
没错,她还想打篮球。
她要抛却那些乱七八糟的懦弱想法,狠狠撕烂那该死的所谓命运,带着森江篮球部继续训练打比赛,有朝一日,她还要带领他们将荒云实验那群人渣狠狠踩在脚下,然后捧起奖杯,重新站上球场。
也许在这之后,她还会遭遇失败,可能她还会发现,她做的事无法给她带去任何好处,搞了半天,这一世的她还是跟上一世一样,拿不到任何像样的成就。
但没关系,只要她尽情享受这个过程就好了。
——无需在体验中寻找意义,因为体验本身就是意义。
李雪归……大概是知晓她遇到什么事了,才会对她说这番话、鼓励她放手去做的吧。
她懂她。
她可以懂她。
她愿意支持她。
意识到这一点后,眼泪瞬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
“诶?”
在她朦胧迷濛的视野中,李雪归的脸上浮现起明显的惊讶和慌张:
“怎么突然哭了啊?南南。”
她连忙起身,抽出几张纸巾帮她擦眼泪。
李图南身体微颤,她抿了抿唇,而后伸出手,紧紧抱住面前的李雪归,下巴搁在她肩上,一言不发。
李雪归沉默片刻,回抱住她,迟疑着开口:
“……南南?”
李图南眨眨眼睛,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
“谢谢。”
李雪归疑惑:“嗯?什么?”
李图南没有回答,只是收紧手上的力道,郑重地重复一遍:
“谢谢你,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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