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青霉劫

夏至日的暴雨在终南山丹房檐角挂起珠帘，李泰捏着霉变的胡饼蹲在青铜釜前，孙思邈的银针正扎在他虎口的合谷穴。"这青霉之毒竟能克邪？"老道盯着琉璃盏中蠕动的菌丝，浑然不知三丈外的晋阳公主兕子正用《齐民要术》卷着霉饼啃——小丫头当这是西哥新做的茯苓糕。

"殿下！"墨竹踹开漏雨的窗棂，蓑衣上的水珠甩进药炉溅起青烟，"王老六在墓道里逮着只吃霉米的耗子！"话音未落，阿贵头顶陶瓮撞进来，胖太监的幞头粘着可疑的绿毛："东宫送来的西域葡萄酒...呃，长毛了！"

李泰夺过酒瓮时，腕间旧伤崩裂的血珠正滴入瓮中。菌丝遇血疯长，顷刻间在瓮壁织出个"卍"字符。兕子举着啃剩的霉饼欢呼："西哥画的比弘文馆老头的符咒好看！"墨竹眼尖瞥见菌丝图案，手中《黄帝内经》啪嗒落地——这分明是波斯祆教的圣徽。

太极宫两仪殿的冰鉴凝着血雾。李世民捏碎龟兹进贡的夜光杯，琉璃碎片扎进掌心："青雀要取陵墓阴土入药？"阶下跪着的李承乾适时捧出玉匣："儿臣听闻西弟在隋炀帝陵..."匣中腐土突然蠕动，钻出条带"泰"字烙印的蜈蚣。

长孙皇后腕间佛珠再次崩断，檀木珠滚过《千金翼方》停在第廿二卷"解蛊"。皇帝暴怒挥袖打翻香炉，炉灰在空中凝成"女主昌"三字。千牛卫冲进来时，太子袖中金箔悄然飘落——正是终南山菌丝拼出的祆教圣徽。

"西哥的手比太液池的锦鲤还凉。"兕子把李泰的手掌贴在自己滚烫的额头。小丫头腕间溃烂处钻出透明蛊虫，正与瓮中菌丝殊死缠斗。孙思邈突然割破指尖，血滴入瓮竟奏出《霓裳羽衣曲》的旋律。

子夜惊雷劈开隋炀帝陵封土，王老六举着改良版曲辕犁当避雷针："天打雷劈咯！魏王殿下显灵咯！"老农不知道铁犁导电原理，更不知东宫暗探正在临摹他跳大神的舞步。壁画《大禹治水图》中的应龙双目突然转动，机关开启声里露出汉代炼丹炉。

"西哥快看！大泥鳅眼睛会动！"兕子踮脚去戳龙睛，整座地宫突然震颤。李泰护着妹妹滚向墙角时，炼丹炉盖自动掀开，炉底积灰竟显出英文"penicillin"字样。墨竹举火把照见的刹那，字母如活物般扭成小篆"青霉"。

五更梆子响过三巡，李泰盯着瓮中泛蓝的菌液。阿贵捧着《圣经》缩在墙角——这是清晨从波斯胡商尸体上摸来的。"殿下三思啊！"胖太监的哭嚎惊飞梁上燕，"这毒汁子驴都不喝！"

兕子突然夺过瓷碗一饮而尽："兕子帮西哥试药！"小丫头嘴角还粘着霉饼渣，腕间蛊虫却突然僵死。李泰肝胆俱裂去抠她喉咙，却被喷了满脸苦水。"甜滋滋的像阿娘的槐花蜜..."兕子打个酒嗝，脸蛋红得像熟透的柰果。

孙思邈银针探脉时瞳孔骤缩："这...这脉象！"老道突然扯开兕子衣襟，心口处浮现出鲜卑巫医图腾——正是长孙皇后家族失传的"天狼噬月"纹。窗外傩面人玉珏幽光大盛，映得《圣经》扉页上的"以赛亚书"泛出血色。

延康坊爆发的骚乱始于晨雾未散时。波斯胡商萨保的棺材渗出七彩毒瘴，更夫王瘸子却说看见墨竹在屋顶跳《本草纲目》："那丫头边唱'山药当归枸杞Go'边撒药粉！"崔氏粮仓的"咒怨米"遇水发芽，长出的稻穗竟结着带突厥文的铁蒺藜。

李泰策马冲过火光冲天的西市，怀中兕子的呼吸弱如游丝。范阳卢氏家仆正在哄抢"青霉神药"，老管家高举的瓷瓶突然爆裂，菌液溅在《氏族志》上蚀出"武"字。东宫暗探记录这幕时，没发现自己的密信正被墨竹用滑轮组调包。

子时太医署地窖鬼火幢幢。李泰用晋王李治的尿布过滤菌液时，窗外忽传来埙版《国际歌》。傩面人破窗而入的刹那，墨竹的水袖缠住其玉珏——正是长孙皇后当年遗失的羊脂佩！

"阿娘？！"李泰打翻琉璃盏，菌液在青砖缝中流成河图。傩面揭开的瞬间，长孙皇后苍白的脸被幽光映得如同鬼魅。兕子腕间图腾突然发光，与玉珏共鸣出《兰亭序》的旋律。皇后指尖抚过女儿心口纹身，吐出的鲜卑古语竟与青霉素分子式读音相同。

暴雨再临终南山时，李泰跪在炼丹炉前咳血。孙思邈用银针封住他心脉："殿下这躯壳...早该油尽灯枯。"墨竹掀开暗格取出青铜浑天仪，缺齿处嵌着的正是傩面玉珏。

"西哥..."兕子捧着霉变的《孝经》靠近，"你把星星拼好，兕子就不疼了。"李泰颤抖着拼合浑天仪，二十八宿归位的刹那，云层中降下雷柱首劈丹炉。菌液在电光中结晶成粉，映出他前世母亲化疗时的笑颜。

五更天的梆子声里，太极宫传来丧钟。李泰攥着青霉素药粉冲向承天门时，没人发现他袖中落下的琉璃瓶——标签上用英文写着"Made in 20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