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看着丈夫吃得狼吞虎咽的模样，周氏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自己的男人，自己还能不心疼吗？
几口菜叶子下肚，又把碗里的米汤喝完，碗底剩下的那小半碗米粒儿，一半扒拉给了丈夫，另一半给了两个女儿。
周氏一抬头便看到纪婉清呆愣愣地看着自己，不免嗔怪道：“你这孩子傻看着我干嘛？还不快点吃饭。”
“娘，我和婉荷够吃呢，您平时干的活多，吃那么点，怎么撑得住呢？”
一想到这儿，纪婉清便愁上心头，一张小脸也忍不住皱了起来。
突然加入了爷爷奶奶和三叔一家子，她空间里那些东西，压根找不到时机放出来啊，而且这周围的流民越来越多了，稍有不慎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那她不就完了。
就这样，每日，自家老爹还非要多挤出几口饭，来荣养着她那受了伤的奶奶。这情况，他们能不饿肚子吗？
纪婉清一边小口小口地喝着汤，一边瞅了眼马氏。
看到老太太这精神抖擞的模样，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不过病了也好，她就没精力折腾了。这几日队伍里倒是安生得很。就是这么一直下去，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
马氏把手里的碗放下来，那面色就有些不大好，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了：
“老大媳妇儿，这一连几天，咱们都吃野菜掺米汤，你没瞧见老大、老三还有你爹，脸色都有些发青了吗？以往在老家的时候，都是你娘我掌家的，你年纪小、掌家时间也不长，做事自然免不得欠缺了些。
眼下，我身子骨也养好了。虽说每日做饭操劳了些，可为了咱们这一大家子，就是累些也无妨！从明日起，这每日的口粮就由我来安排吧，你给我在边上打打下手就行了！”
马氏一路自顾自地说，还自觉体贴儿媳妇。
完全没有意识到，话还没有说到一半，周氏的脸就铁了下来，恨恨地瞪了眼身旁的丈夫，那脸上的表情自然精彩得不言而喻——
合着这老太太是怪自己让他们吃的差了呢！那会儿在老家的时候，吃的也没比现在好好多少吧？这逃荒路上，怎么还挑上了呢？
周氏心里有气，故作没听见，东看看西摸摸就是不说话。
气氛顿时陷入了尴尬之中。
郑氏得意地瞥了眼自家女儿：瞧见了吧，她说过的，马氏心里存不住事儿，性子更是一点就着，果不其然，这么快就找大嫂发作起来了。
“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马氏起身拍了拍衣裳，嘴里很自然地使唤起来：
“老大媳妇儿，大家伙儿饭也吃好了，你把碗筷收拾收拾，锅碗都刷得仔细些。待会儿，领我去看看米粮都放在哪了。唉，这事儿啊，终归还要我来操心……”
“娘，”在自家媳妇儿死亡射线的注视之下，纪元平终于是绷不住了，支支吾吾道：
“每日野菜米汤不好吗？咱们的粮也不多了，还不都是为了省些粮食吗？往后的路还不知道有多长呢，你这么说可要伤咱们的心了。”
“娘，大哥说的对，大嫂这段日子辛苦，咱们都是看在眼里的，这肉条和山梨毕竟是金贵物件，可不得都留给孩子们吃吗？咱们大人饿就多喝些水，也便扛过去了，可孩子们正长身体呢，我这实在是不忍心看到，孩子们也跟咱们一起受苦呀。”
郑氏看着瘦了一大圈的纪婉霜，眼眶不由渐渐红了，两滴晶莹的泪珠挂在眼眶边上、摇摇欲坠，好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
纪婉清在心底冷哼一声：哦，原来是惦记着他们那些山梨和肉条呢。
她这三伯娘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哪一次不是话里有话？
纪元学干咳了两声，喝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还惦记些什么别的呢？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咱们说到底，还是分了家的，那些东西都是大哥一家的，大哥愿意带上咱们、把自己的粮食分出来，已经算是仁义了！”
呵斥完自家媳妇儿，纪元学转头又看向眉头紧皱的纪元平，拍着胸脯保证道：
“大哥，若不是你，咱们早就命丧黄泉了。不过，娘说的也有道理，你看，娘现在身子也好了，家里有个长辈主事，咱们小辈也能安些心啊。”
纪元平面色为难，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祁老爷子暗自叹了口气，就知道这几人心里没打什么好主意，今晚看来又要上演一场闹剧了。
他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纪家小子当初会拖家带口的、独自逃荒了。
这一大家子，真是个个不是省油的灯。
他可不想掺和进去，索性直接站起身来：“老头子我吃饱了，这碗筷就不劳烦你洗了，哪有吃你的饭、还让你伺候的道理，哎哟，这天下哪有这等好事啊！”
这话里有话，明显就在指桑骂槐说他们这些人得寸进尺、不懂感恩。
马氏心里窝了一团火，一看到祁老爷子，她就想起，当初自己差点被这死老头子一脚踢死，没想到事后，大儿子竟然还要坚持带他上路，真是岂有此理！
忍不住对着祁老爷子骂道：
“你这哪来的老头子？真有意思，咱们自家人的事儿轮得到你掺和了？说到底，你这些日子吃的喝的，都是我老纪家的，我还没找你要钱呢！”
可祁老爷子是什么人？压根就没搭理马氏。
马氏又连忙转头看向纪元平：“老大，这老头子你是在哪儿遇上的？一看就不是个好人，咱们带着这样一个人上路，心里也不能安心啊！谁知道哪天会不会把咱们都卖了？”
祁老爷子的话本就让纪元平听得面红耳赤的，人家老爷子说得在理啊，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媳妇忍气吞声、一退再退。
看着马氏这副胡搅蛮缠的模样，忍不住沉下了脸：
“娘，祁叔一路上帮了咱们很多，若没有祁叔，恐怕我早就死在林子里了。还有，秀莲这十几年来，为了咱们一大家子尽心尽力，您就别再折腾她了！就当是心疼心疼儿子我，您消停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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