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为短暂的妄想,而妄想是一个长梦’—叔本华
当晚陆风做了一个梦。
破旧的教学楼,回字形的楼宇像是一个高高立在大地上的墓碑,他拽着七岁的顾航在这样的走道里跑着,身后是打着手电追他们的教官。
其实在这个走道里跑的人不止是他俩,还有另外的一男一女,只是看不清样貌,但陆风觉得自己应当是认识他们的。
他们结伴一起跑着,可无论怎么跑,都跑不出这里。
不知道谁在背后推了他一把,脚步一乱就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滚进了医院。
他看见坐在自己病床边翻看着一本书的关北,这个关北比穿着警察制服的他看起来要成熟稳重很多。
病房里此时阳光充足,窗台上的那盆绿植长势喜人。
“好些了吗?”一张宽大温热的手覆在他的额头上,“看样子是退烧了。”
陆风扭头撞入一双担忧的眸子里,他想张嘴说话,但不知道是怎么了,只能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气音。
他觉得自己大概真的病了,不然怎么会梦到这些不知所云的事情,不然怎么会觉得梦里的事情是真的,而现实里的事情是假的。
最重要的是,自己居然觉得,关北这样温柔的对待自己,是理所当然的,好像早就习以为常了!
‘啪!’
一声清脆,旁边的人愣了一下。
陆风抬手准备打第二下。
“你发什么疯!”穿着西装的关北及时抓住他的手,带着点温怒,问完这句话,又自嘲的反驳道,“呵,你可不是疯了嘛!”
“你打自己干什么?”关北问。
陆风没说话,他挣扎着,还想打自己一下,那半边脸己经火辣辣的疼起来,可想而知他用了多大的力气。
“你以为这是梦。”关北不容置疑的说,他伸手去掰陆风的脑袋,把他转向放在窗台的落地镜,长方形的镜子里,他看见了自己和关北,自己是那个自己,关北也是那个关北,但又好像不一样。
“你看清楚一点,这到底是不是梦!”关北恶声恶气的说,好像之前的温和都做了假,他让陆风去看镜子的自己,去看窗台上的绿植,去看窗外的阳光,恰巧那里停了一只胖嘟嘟的鸟,那鸟用嘴整理了一下羽毛,轻叫一声就飞走了。
没有人穿警服,没有受害和加害者,只有一个穿着病服躺在床上的人,手背上还吊着吊瓶。
阳光恰到好处,疼痛从手背上传来,原来是针和他一样,想要从某一个地方挣脱出来。
“别动!”关北拍了他一下,不轻不重,随后按响了床铃。
伴随着铃声响起的还有警笛,一声清晰,一声模糊,混在一下一下跳动的心跳里,他还听到了呜呜咽咽的哭声,哭声有些稚嫩,是没有变声的细嫩。
“陆风,快跑!跑远一些,跑快一点,别被抓到!”
那声音拔高了一些,在他的大脑里猛然响起,头疼了起来。
“这个小孩真可怜,母亲出轨,父亲在外面乱玩的......”
“听说都不待见他,亲子鉴定做了好几回了......”
“新联路地矿小区的儿童被杀案,有了新的进展,本台记者于今日早晨八点得到最新的消息......”
“台风过境之后的章城,赣江水位大幅度上涨,下游洪涝灾情严重......”
所有的声音混杂在脑袋里,仿佛身处于早市,人人都在说话,这边扯一下他,那边拽一下他,他有点分不清,那一边是真,那一边是假。
也许都是真,也许都是假。
首到他受不了了,大喊一声:“够了!吵死了!”
大脑瞬间安静了下来,他又回到了那间病房,关北摁着他的手,护士在重新调整手背上的针,镜子里的自己缓缓的在视线中变成了周知,病房的墙面开始剥落,变得斑驳陈旧,他迟钝的偏移视线,望向关北。
随后关北的面孔也变得模糊了起来,糅杂在一块,一会扯成周知狰狞着高呼自己无罪,一会扯成顾航大喊陆哥吃不吃荔枝,一会又变成周毅成躺在崭新的衣柜里。
悲伤好像如流水一样缓缓的从心底流遍全身,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难过。
当泪水落下来的时候,外面也跟着下了雨,豆子大的雨水落的又密又急,关北坐在车里手握着方向盘,副驾驶位置上的人,起先是皱着眉说着含糊不清的梦话,后来又哭了起来,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惹来那么多的伤心。
“陆队这是怎么了?”后座位上本来在闭目小憩的吴芷听到动静,睁开眼,扒着前座位探头看过去。
“陆队哭了?”宋其哲也凑上前去看。
“哭了。”吴芷举起手机对准陆风无死角的拍了起来。
“原来陆队是会哭的啊!”宋其哲说。
“你以为呢?”关北好笑的回答道,他打开转向灯,在转向灯滴答滴答的声音里,雨刷器一刻不停的拂去窗户玻璃上的水。
宋其哲说:“我以为他是木头做的,百毒不侵,毫无感情。”
“哦,对了,说件正经的事,”宋其哲一拍脑门,想了起来,“就周毅成那小孩啊,法医刚刚跟我说,他身上的旧伤,是由多种工具造成的,不排除高跟鞋踢踹和香烟烫伤。”
“片区的民警说,这小孩之前因为肋骨骨折进过医院,医生发现不对,报了警,但是......”
车子的雨刮器还在来回的剐蹭,有一辆摩托车从他们的车子边飞驰而过。
“卧槽,现在年轻人真的顶。”吴芷惊呼,“瞧瞧,下这么大的雨,还把摩托开那么快。”
“挺有个性的。”关北的手指点在方向盘上。
“你也是年轻人,你也可以去。”宋其哲说道。
“我惜命,还想活到七老八十。”吴芷坐回去,“再说了,我最多玩玩跳楼机,大摆锤之类的安全刺激项目。”
“上次去跳伞的......”
“你的小嘴巴如果不会说话,你把它闭上吧。”吴芷睨了一眼宋其哲。
宋其哲做了个手动拉链状,表示自己将会一路保持安静。
车内安静下来和吵闹起来一样的快,好像是一瞬间就都不说话了,只剩下雨水和车轮滚动的声音。
在这样的安静保持了五分钟左右,车子驶入了市公安局,那道黄色的闸门升起,关北说:“你们陆哥最近忽然问我顾航的事。”
“顾航!”吴芷惊讶的拔高了音量,瞬间又压低,“他不是牺牲了吗?”
“你陆哥好像不记得了。”关北若有所思的说。
“这么多年了,我以为陆哥不提是不愿意提呢,原来是......”宋其哲说。
“所以,你陆哥问起来,记得说队里没有这个人。”
“知道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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