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众人齐聚客房。
内室里，宋观颖面色潮红，浑身湿淋淋的，打湿身下软枕和被褥。
苏氏帮她换上干衣，用布巾擦拭她的头发，既心疼又生气，女儿是与宋府的池塘相克吗？怎么又掉进去了？
他给诊脉的府医让开位置，二话不说抓着发现宋观颖落水的侍奴，精心修剪的指甲陷进皮肉，“到底是怎么回事？二娘子好端端怎么会落水？”
侍奴带着哭腔，“二娘子吃醉酒，自己跳进去的！”
“胡说！”
自己跳进去？池水冰冷彻骨，当他女儿是傻子不成？
他手下越发用力，侍奴哭喊着求饶。
裴氏使个眼色，两个身强体壮的老爹子把他拉开，“妹夫往侍奴身上撒气有什么用，他还敢扯谎不成？”
苏氏挣开老爹子们挟持，嗤笑道：“保不准真是哪个贱人动的手脚。”
说话时若有所指地盯着安静的江暮秋，宋观澜侧过身：“姨夫说话便说话，看我夫郎做什么？”
几次没在江暮秋手中讨到好，苏氏学乖了，他不接话，压着性子去扯宋醉兰的衣袖，“妻主，颖儿酒量不差，怎么可能喝两杯便往水里跳？”
女儿落水，宋醉兰酒都吓醒了，听他吵嚷半天，心神烦躁，但此话确实有理，宋府灯火亮如白昼，瞎子才会分不清路和池塘。
“是她自己跳的。”
宋观景披着斗篷走来，脸色有些白，她把妹妹从水中救出，先去隔壁客房换下湿衣，回来便听到苏氏胡乱攀咬。
脸上的白，一半来自冰冷的池水，一半来自宋观颖。
从她频繁举杯开始，再到忽然离席，宋观景跟在后头，见她赤足狂奔，接着散开衣襟，一头扎进水中。
当时忙着救人无暇多思，回过神才发现像极了书上所写服食五石散的症状。
五石散是禁药，被人发现会牵连整个宋家。
宋观景自我安慰，妹妹性情顽劣却绝不敢碰五石散这般禁药，可心底仍像绑着石块不断下沉。
大夫没有诊出结果，她不敢轻易开口，毕竟以姨母的性子，知晓此事，真的会活活打死观颖。
偏偏府医像是在吊人胃口，左右手把脉后又叫来另一位府医一同看诊。
二人商讨片刻，拱手道：“回大司马，二娘子她似乎服用了五石散类的药物。”
五石散一出，众人先是迷惘，而后不约而同看向内室，有屏风隔断，什么也看不见，但房内气氛己然紧绷。
江暮秋假装惊讶，裴氏目露嫌恶，宋观澜专心盯着身侧的瓷瓶，默不作声。
宋醉兰两腿发软，最后一丝醉意消散。
苏氏脑中想起女儿腿伤期间异常亢奋的模样，不敢去看众人的神色，哑声道：“不可能，你们一定是诊错了，观颖怎么会吃那种东西？”
飘忽的目光和越来越小的声音却暴露了他的心虚。
猜测被证实，宋观景深深闭眼：“大夫，能看出她服食多久了吗？可有解法？”
府医面露难色：“服食时间应当不超三个月，但二娘子己然成瘾，可见此物类似五石散，药效却更猛，好在症状尚轻，或可一试。”
“太好了！”
苏氏拍着胸口松了口气，立即意识到自己不该开口。
刚闭上嘴，宋醉兰钳着他的肩膀，怒火中烧，“女不教父之过，你还有脸笑！”
抬起的巴掌被宋醉丹拦下，那只手像铁锁，似乎要把她的手腕绞断。
宋醉丹脸上波澜不惊，眼底几乎凝结成冰，“阿兰，回京第一日，你给我送了一份大礼啊！”
宋醉兰一改方才的凶狠，抖着嗓子，“大姐，三个月前我，我刚入狱没多久啊，此事我真的不知情。”
看着不假思索把自己摘出去的妹妹，浓重的失望从心底爬出来，“你该庆幸你不知情。”
随手甩开她，宋醉丹冷声道：“把人弄醒，问出药的来处再行杖五十，扛得住就治。”
扛不住就死。
说完，她向外走去，只撂下一句：“观澜，随我来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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