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小金别开脸，裴妙音要是听到这番话，恐怕真的会钻进去。
宋观澜弯唇，她没忘记来此的目的，在裴妙雪彻底失去意识之前问道：“表姐，你的赤霞园打算何时转手？”
提起伤心事，裴妙雪眼冒泪花，三年的心血哪能说卖就卖？
“如果没有合适的买家，可否卖给我？”
另外两人同时惊讶：“你？”
“是我，表姐喜欢经商，对吧？”
“喜欢有什么用？母亲要是知道我经商，”裴妙雪拍拍大腿，“明天我就会失去它们！”
她不是开玩笑。
在燕朝，商户不是贱籍胜似贱籍，裴家世代书香，她敢弃文从商，裴玄珠断她两条腿都算顾及母女情分，手下留情。
要是知道她经营青楼，还让亲弟弟登台，下次再见裴妙雪应当是在她的坟前。
“赤霞园放在我名下，还是由表姐管理，姑母问起，你大可将一切推到我身上，日后盈利你三我七，如何？”
裴妙雪还没转清楚，燕小金插进来：“什么意思，不带我玩啊？”
仿佛才想起她也在场，宋观澜勉为其难道：“那就挂你名下，盈利从我这分三成给你！”
“行！”
三人一拍即合。
燕小金的名声是最好的保护伞，裴妙雪的经商天赋很适合做大掌柜，而宋观澜能隐在幕后，织起一座属于自己的情报网。
“站住！”
窗外飘来几声厉喝，紧接着是箭矢破空声。
宋观澜推开一条窗缝，乌云揉碎月光，看得不甚清晰。
一个黑影身手敏捷地穿过街道，巡防营的人举着弓箭向她后背射去。
为时己晚，对方几个跳跃，身影融入夜色。
“可恶，让她跑了！”
“还不快追！”
彻底推开整扇窗，宋观澜轻唤道：“丛管带？你们这是？”
抓捕黑影的正是丛鱼，没想到在此处遇到三娘子，她高兴地扬起笑，又想到此笑不合时宜，转瞬收回，拱手道：“见过三娘子！今夜穆娘子遇刺，我等正在追捕刺客！”
燕小金扒着窗户，眼睛睁得滴溜圆儿：“谁？穆茹婷吗？”
丛鱼不认识她，见三娘子没阻止，便回道：“正是！”
她好奇坏了，要招人上来细问，宋观澜截住话：“丛管带，穆娘子是我同窗，可否告知她现下如何？”
“穆娘子身受重伤，还在昏迷。”
“多谢丛管带解惑，我就不妨碍你们执行公务了。”
丛鱼再行一礼，带着巡防营继续追查。
燕小金酒醒了大半，满脑子只有一个问题：“是谁要杀穆茹婷啊？”
刺杀她和宋观澜还差不多，刺杀穆茹婷干嘛？抢她书？
宋观澜摊手，佯装不知。
*
江府。
内室没点灯，江慕安抱膝缩在床榻一角，脑袋埋进双膝，浓黑的长发没有束冠，柔顺地披在后背。
从外面回来后，公子一首保持这个姿势，碧云守在门口，隐约听到断断续续地抽泣，他没敢问。
这会走到近前：“公子，娘子还在院里跪着，那小轿也在后门停着。”
晌午起，一顶青碧色小轿停在后门，为首之人自称穆府管家，呈上一封书信。
柳氏拆开，信封里掉出两张讼纸，状告江慕宁谋杀重臣亲眷。
明晃晃地威胁江家，要么儿子做侧夫，要么女儿蹲大牢。
这一次，心如刀绞的柳氏没有晕倒，他强撑着来到江慕安院中，却见口口声声说不让哥哥做侧夫的江慕宁，正跪在门前痛哭道歉。
柳氏挣开侍奴的搀扶，扯着江慕宁的领口，连抽两个巴掌：“孽女！你是要逼死他吗？”
他可以不顾父子之情求江慕安忍下委屈，给人做小，因为儿子会厌他、怨他，却不会恨他。
但女儿这一跪，怕是断送了兄妹情分。
外间的动静，江慕安听得清清楚楚。
今早卑微到只求侧夫之位，宋观澜仍旧拒绝。
现在，他在等那个承诺为他杀掉穆茹婷的人回来。
当房间里出现第二个人的呼吸，江慕安抬起头，女人身穿夜行衣站在床边，肩头腰侧带伤。
他无暇顾及，酸涩地眼首首盯着她。
“失手了。”
听到这句，江慕安心底涌出“果然如此”的感觉，就不该对她抱有期待。
她补充道：“穆茹婷没死，但是陷入昏迷中，应当能拖延几日。”
“几日之后呢？你再杀她一次？”
莫寻玥磨磨牙，吐出两个字：“很难。”
穆府侍卫不少，这次出其不意，侥幸伤她，事后必定加强防范。
再来一次，只怕是有命进，没命出。
江慕安意外于自己的平静，他甚至和对方讨价还价：“承诺我的事没做到，你还是欠我一条命。”
“没错。”可这不意味着她会为此豁出性命，莫寻玥试图劝他：“穆茹婷皮囊不错，还挺会读书的，你就算给她做小——”
“我要见陛下。”
莫寻玥骤然抬头，杀意横生。
江慕安哪会怕她，不对，他现在什么都不怕！
这人和汪八谈话时他早就醒了，不敢睁眼看，只能竖着耳朵听，发现她们是陛下的人后更加不敢声张。
是穆茹婷的无耻要求改变了他的想法。
宋观澜不要他。
莫寻玥……废物。
既然寻不到出路，既然要做小，他何不选择天下最有权势之人？
“助我获宠，陛下身边有个为你说话的人，也可帮你探知陛下心意，若不能，不过是舍我一条性命！”
“这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莫寻玥可耻的心动了。
*
江暮秋正在翻书，烛火太暗，他忍不住揉揉眼睛。
再睁眼，一方折叠整齐的素净帕子递到跟前。
“妻主，您回来了。”
宋观澜忍不住好奇：“看什么呢？”
“闲来无事，看看闲书罢了。”
合上书放到一旁，他鼻尖翕动，闻到一股酒味，关心道：“妻主可是饮酒了？我去给您盛碗醒酒汤来。”
等他从小厨房回来，洗漱完的宋观澜倚在床边翻看那书：“怎么忽然盘点嫁妆？”
江暮秋深知，做错事必定要使出全力弥补。
宋观澜看到他对江慕安下手，当时没说什么，若是憋在心里，事后觉得他恶毒，岂不是连个辩解的机会也没有？
“妻主，侍身身处内宅，傍晚才知梁州之事，便想着捐些银两，为梁州百姓尽一份绵薄之力。而且母亲在梁州公干，侍身也希望能为母亲解忧。”
小狐狸下血本了。
宋观澜脸色严肃：“嫁妆是男子安身立命之本，你当真舍得？”
他浅笑着覆上她的手：“妻主才是侍身安身立命之本，有何舍不得？”
“秋郎，你真是有心了。”
秋郎……
江暮秋喜欢她这样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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