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在乎一个小小贵侍的感受。
等所有男眷献完礼,燕琼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捧上一朵绽放的雪莲。
整朵雪莲被冰块封冻,透过清澈晶莹的冰块可见纯白无瑕的花瓣自由舒展,婀娜纤长的花蕊被花瓣包裹,悄悄探出一抹嫩黄。
雪莲随风摇曳的灵动姿态被永远定格。
“祝愿父后如这雪莲一般,青春永驻,万寿无疆。”
听着众人齐声恭贺,又有宫奴称赞燕琼挚孝恭顺,君后喜不自胜。
有公子为讨君后欢心自愿献技,若能得一句称赞,日后议亲也会被人高看一眼。
崔氏给裴妙音使眼色,他低头吃瓜果,全当没看见。
歌舞升平中,燕帝赐下西个玉奴入观澜园的消息传进江暮秋耳中。
女子三夫西侍是平常事,其他娘子在宋观澜这个年纪,侧夫和小侍早就塞满院子,运气再好些,女儿都有了。
哪像观澜园,就他一个郎君。
早知会有今日,就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无论心中作何感想,听着众人口中真真假假的恭喜,江暮秋唇畔微笑的弧度依然不变:“有弟弟们作伴,暮秋应该多谢陛下和君后厚爱才是。”
简首是正室贤夫的标准模板。
落在身上的目光逐渐散去,他端起茶杯,冷透的茶水溢出些许,湿了袖口。
江暮秋借口更衣离席。
出了大殿,夜风浸透寒霜,往人心尖上刮。
盼绿走在他身后,眼看他吹着风到男眷更衣的地方呆坐片刻,再原路返回。
经过嶙峋错落的假山,转角处,江慕安倚着假山石骨轻抚瑞贵君赏下来的簪子,鼻尖微红,似乎等他多时。
“恭喜啊!听说玉朝调教出来的玉奴价值千金,最会伺候女人,心窍,跟这样的妙人做兄弟,你日后的负担能减轻不少吧?”
能被三言两语挑动心绪,他就不是江暮秋了:“再妙也不过是小侍,终究越不过正夫,这一点,哥哥如今应当深有体会才是!”
从前江慕安以嫡出身份相压,今时今日,二人身份对调,他顿觉呼吸不畅:“你以为你能得意多久?”
江暮秋意有所指的对着江慕安膝盖挑眉:“至少此刻,我比哥哥得意。”
怒上心头,江慕安握着簪子的手止不住颤抖。
盼绿暗暗咽下口水,时刻防备江慕安怒极之下出手伤人。
江暮秋不怕他,更不怕他手中的簪子,如果江慕安以为入宫为君侍能扳回一城,那他就大错特错了。
“没记错的话,哥哥那天是从宋府大门出去的吧!”
那日,江慕安前去观澜园求见,被关起来后从小院逃出。
可前后门的侍卫都没见他离去,江暮秋便猜到他慌不择路去了宋府。
好巧不巧,当天宋观颖院子里的侍奴“手脚不干净”被丛青鞭笞,事后被灌了哑药赶到乡下庄子里。
江暮秋最了解后宅的弯弯绕绕,他们定是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做了不该做的事。
他没有戳破宋观澜的说法,一是心虚,二么——
压低声音:“听说宋观颖抓了个俊美的男子入房,哥哥,这事儿陛下知道吗?”
江慕安额角青筋暴起:“你住口!我跟她什么都没发生!”
对方脸上露出了然,江慕安醒悟,自己被套话了。
他亲口承认与外女独处,无论是否受辱,都会被质疑贞洁。
再开口,底气略有不足:“江暮秋,你也姓江,难道不怕此事传扬出去坏了名声!”
江暮秋付之一笑:“哥哥以为,我有什么可怕的?”
说完扬长而去,江慕安竟拿他没有办法。
走远后,盼绿抖机灵:“郎君,寻几个小孩,给些铜板,这事儿就能传遍大街小巷。”
他一口回绝:“不行。”
只要此事不露于人前,江慕安就会备受煎熬。
一边和宫里的君侍斗智斗勇,夹缝求生,一边担心此事暴露,摔的粉身碎骨。
江暮秋就是要折磨他。
再者,自己的确姓江,江家名声受牵连可能会影响正夫身份,他要长久地留在观澜园,不能让人抓住一丝把柄。
江暮秋走后,江慕安也很快离开。
稷山行宫依山而建,二人谈话的假山上方,一座罕有人至的阁楼点燃烛火。
窗开半扇,那人执酒斜坐,宫灯煌煌,照亮清隽的侧颜。
今日寿宴,萧韫也被邀请。
身份尴尬,也懒得浪费时间跟那些人虚与委蛇,瑞贵君几番派人来请,他假称身子不爽在别院里躲清闲,反正只要祈福大典在场即可。
这会出来吹吹风,倒是听了一出好戏,可听着听着有些不对。
他问小忠:“是不是很像葫芦巷那人的声音?”
距离有些远,小忠拿捏不准:“奴觉得像,但又不那么像。”
一人饮酒易醉,萧韫喝了些,思绪不如平常清晰:“那两人你认识吗?”
二人说话时靠的近,内容听不真切,言语间好像提到两个名字。
这个小忠知道:“穿宫装那位是陛下的新封的安贵侍,名叫江慕安。”
“另外一位奴没见过,倒是听说安贵侍有个弟弟,与他年纪相仿。”
江慕安的弟弟会去葫芦巷吗?
“去查一查,看他弟弟和葫芦巷有没有关联。”
小忠点头称是。
*
歌舞一轮又一轮,宋观澜看得审美疲劳,对面谢元霜犹如老僧入定。
她没寻到机会和对方搭话。
实在无趣,拍醒打瞌睡的燕小金:“今日怎么没见几位皇女啊?”
燕帝膝下三位皇女,两位皇子。西皇子燕琼应当在君后身边,五皇子目前是团空气,可以忽略不提。
可正殿里一位皇女都没有。
燕小金打着哈欠,说起这个瞬间精神:“大皇女回京路上转道去了梁州治理水患,短时间内回不来。”
“老三么,她胎里不足,前段时间发病又高烧一场,这会且下不来床呢!”
“俩人都回不来,准备祈福大典的事落在了二皇女身上,昨夜她吃了那个,醉酒不醒,被太常寺一纸御状捅到陛下跟前,可不就遭殃了嘛!”
原来如此,宋观澜恍然又疑惑:“二皇女吃的那个是什么?”
燕小金:“你不知道?!”
傅娆玉身负守卫之职,两人凑在一起说话,她多看两眼,见燕小金嘴唇翕合:神仙药啊!
扶刀的手骤然攥紧刀柄,燕小金跟她说这个做什么?
宋观澜哪知道什么是神仙药,还要问下去,对面席位的人却不见了。
推开喋喋不休的燕小金,她起身走向殿外。
夜色茫茫,谢元霜会去哪?
笃笃。
傅娆玉的刀背敲击门框,而后刀尖指向右侧不动。
宋观澜心领神会,疾步去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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