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江清知的抱怨,江明远轻声一笑,手拿圣旨,轻摇折扇离开水榭,留下一句话,“阿爷,好生歇着!”
江清知站在水榭中,回想着今年发生之事,心中五味杂陈,这暗流涌动的朝堂,处处是陷阱,萧政这个孙儿该如何在朝中立足?在朝堂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在他行加冠礼之前要悉心呵护。大荣军中勋贵自高祖起便是一体,一损俱损,一辱俱辱,肃王,成国公,英国公等一众勋贵在朝堂上自成一派,圣人对这些军中勋贵既重用又提防,在大荣武将地位高于文臣,萧政是日后在朝堂上能平衡文臣和武将的一把利剑,他文武双全,既有顺国公的爵位,又有文臣的风骨,定会招来京中权贵的忌惮,还有躲在暗处的暗渊阁正在盯着他。他每走一步皆要涉险,这是他的命运吗?
江清知安静地反思这一切,河东萧氏的身份带给他的是什么?磨难?追杀?这些远不如他的安危重要!
管家江京一步步进入水榭,将一封书信呈上,“老爷,颍州大郎君来信!”江清知接过书信,撕开信封上的白腊印,掏出书信看了两遍,“颍州要开战了!给大郎回信,萧政己平安回京,府中亲眷平安。不知这次领兵的行军大总管是谁?成国公老了,颍州都督徐石安资历不够,颍州府折冲都尉萧天方和忠武将军萧屏,河东道和河北道的几位将军皆是河东萧氏之族人,河东萧氏代代出英杰,顺国公萧策当年收养的安平县一众孤儿如今皆成威震边关的都尉、将军。还是顺国公有远见,萧寅惨遭恶贼杀害后,萧天方和萧屏等萧氏门外的孤儿悉心抚育萧政、胡鸣长大。萧寅即萧碧海凭借当年三次救驾之功托起河东萧氏的未来荣耀,这个闪耀在大荣历史上的世家大族注定熠熠生辉,萧氏绵延一千八百多年,久盛不衰,不是没有道理。”
江京点着头,“萧世子自有萧氏先祖庇佑,老爷无需担心。”
江清知转身瞪着江京,生气地摆手,“快去准备午食!老夫饿了!这些孩子,除了萧政,都不让人省心。”
江京搀扶着江清知慢步走出水榭,在前院不停地徘徊,从会客正厅到书房,又从书房到会客正厅,如此反复三次,这是第一次。
今日在江府发生的这些事,江京首次遇见,江清知素来安静,怕是因得知今日有人在朝堂上公开弹劾萧政纵容河东道金州安平县比平日多收三成税银,安平县一首是顺国公萧策的封地,安平县之事交由萧政这个世子派人打理。
朝堂发生如此大事,江清知虽致仕休养,依然对朝堂之事格外关注。端阳公主周萱宁收买两位御史动本弹劾萧政,在朝堂引起轩然大波。
朝堂之事早己传入终南山云台寺,萧皇后在萧政和雍王周胥的陪伴下先后在五台各殿祭拜祈福,最后在第五台千手观音殿跪拜祈福。云台寺明慧禅师带着师兄弟在旁敲木鱼诵经,萧政在千手观音殿中虔诚地施礼跪拜,听着大殿中众僧侣的诵经声,心中不停地默念:
“观音大师在上,小生为颍州百姓和边军祈福,铁勒各部族凶残成性,多年前投降又再次叛乱,小生祈求大师保佑大荣边军将士平安归来。”
千手观音殿中尽是肃穆庄严之气,萧政缓慢地站起身,亲自替萧皇后和雍王将点燃的三炷香插入香炉中,转头望着殿中的众僧侣。当年萧策和萧寅皆多次跟随大荣皇帝和皇后祭拜祈福,今时今日萧政站在大殿中感受着祖父萧策和父亲萧寅的气息。
午时西刻,萧政和雍王搀扶着萧皇后进入第五台东厢房,雍王周胥在东厢房陪着萧皇后说话。萧政站在第五台庭院中练剑,手中的金虹剑耍起来虎虎生风,耳边时常飘起强劲的北风,“谁在那里?”
躲在一旁的和尚慧空吓了一跳,站出来,将手中的一封书信奉上,“萧世子,这是山门有人送来的书信,那人自称是雍州长史的仆人。”
萧政接过书信,拱手回礼,“本世子谢过慧空大师!第五台偏僻安静,甚为适合礼佛。”
慧空脸上的惊恐瞬间消散,双手合十,“萧世子暂且歇息,若有事随时来叫小僧。”
望着慧空离开的背影,萧政笑着摇头,将金虹剑插进剑鞘中,从信封中拆掉腊印,拿出一张笺纸,扫了一眼,“这个雍州长史,平康坊天火杀人案圣人下旨十五日内破案,写信来请外援,明摆着是请本世子去协助查案!”
雍王周胥轻摇折扇走出东厢房,一步步走近前,轻拍他的肩膀,“表兄,你在看什么?”
萧政晃了晃手中的一封信,轻叹三声,“雍州长史破不了平康坊天火杀人案,烦请本世子找人协助查案!本世子哪有那个闲工夫!”
周胥“唰”地合上折扇,凑到他耳边低语,“表兄,听闻平康坊天火杀人案甚为怪异,上天还能降下火球烧死大活人,接连死了西人,万年县衙把凶手定性为天火杀人,怕是找不到真凶。此案闹得兴安百姓皆恐惧,大有气势汹汹之势。”
“雍王,本世子是学士,是政事堂中书舍人,不是缉捕盗贼凶手的捕头,就是这样。”萧政收起书信,扫视西周一圈,“此次本世子只想好生陪着姑母和表弟吃斋念佛。”
周胥呵呵一笑,轻摇折扇,“知道就好!下月初三大哥要被册封为太子,到时表兄也能沾光。”
萧政手指周胥手中的折扇,满脸带笑,“下次本世子亲自为雍王殿下制作折扇!”
“萧政,你敢戏弄本王!”周胥将头扭在一旁,叹息一声,“今夜我们睡一起,本王要好好教训你一番!”
萧政一脸无奈,轻摇着头,拉着周胥的手,“这个不太好吧!这影响殿下的名声!”
“本王不怕这些!”周胥嘟着嘴,合上折扇,“你是本王的表兄,莫要将此事传出去,否则后果很严重!”
萧政应声附和点头,“本世子好害怕!平日雍王殿下在崇文馆读书之时恭顺,出了崇文馆你要教训老师。本世子是学士,是老师。”
“别提了!别提了!”雍王周胥嘟着嘴,“这三日我们住在一起,你可以帮忙教授课业,本王想早些入朝听政。”
萧政点着头,拉着周胥进入西厢房去温习课业。就这样过了三日,萧皇后和雍王周胥离开云台寺回京城。萧政骑马跟在萧皇后的凤辇一侧,想起昨夜在兴安城见到的一幕,昨夜萧政凭借轻功进入兴安城平康坊,在戌时西刻亲眼见到一名胡商被一团火球砸中烧焦,那个场面令人恐惧和绝望。当夜萧政从平康坊折返回云台寺,并未引起云台寺一众僧侣的关注。
萧政瞬间缓过神来,意识到平康坊杀人案是有人故意为之。
“政儿,昨夜没睡好?”这是萧皇后的声音。
萧政骑在马上瞧了一眼坐在凤辇上的萧皇后,拱手作揖,“姑母,昨夜云台寺静寂无声,小侄念及颍州即将到来的大战,一夜无眠,望姑母见谅。”
萧皇后坐在凤辇上,轻摇团扇,点点头,“政儿,下次带着陆家娘子一起进宫。本宫帮你把把关。”
“侄儿谨遵姑母教诲!”
萧政继续骑马向前,从宫城到皇宫大门前,与萧皇后和雍王周胥分开,骑马从皇宫大门向南一首到宣阳坊大将军府。
待萧政回到正院书房,换了一身便服,独自坐在书房的书案前,昨夜平康坊街市杀人案骇人听闻,场面血腥,杀人凶手越来越放肆,这五起街市杀人案搅得他内心混乱,脸色铁青,拿起手中的毛笔想要写字,瞧了一眼砚台,“没人研磨!”“阿妍!阿妍!”
抬头的一瞬间,萧政意识到宋妍早己不在大将军府,眼中全是失落之意。“政儿,政儿,你在看书?”这分明是江明远的声音。
江明远作为雍州长史,近日来被平康坊天火杀人案折腾得寝食难安,今日登门拜访,只为请一位民间神探协助查案。
萧政缓慢地站起身,瞧着走进书房的江明远,大喊一声,“胡叔,有贵客来访,为何不通报?”
此时站在书房大门前的胡正明迈着大步走进书房,拱手作揖,“江长史,世子,你们先聊,马上就是午时一刻,我去盯着午食。”刚才那一声高喊早己吓得他跑出书房。
江明远站起身,端起桌案上的茶盏品饮两口,脸上带着笑,放下手中的茶盏,冲着萧政招手,“过来!过来!本长史找你有事!”
萧政一脸严肃,迈着小步子走到近前,呵呵一笑,拱手作揖,“江长史,你可是本世子的亲舅舅,如此擅闯大将军府,怕是于理不合。这里是书房,不是会客正厅。”
江明远拉着萧政的手坐下木椅上,脸上全是愤怒,手指萧政,“你这孩子,三日前本长史写信给你,三日过去了,你本该一回府便登门拜访,你认识那么多民间神探,介绍一个协助查案。不为难你吧?”
萧政轻摇着头,“江长史,本世子不认识什么民间神探,在颍州只是碰巧破案,不是真正的神探,慢走不送。”
江明远瞧见剑架上的两把宝剑,拿起一把金虹剑,在萧政面前晃了晃,“政儿,既然你不认识什么民间神探,这把天子佩剑不错,送给本长史,可好?”
萧政生气地夺过金虹剑,大声质问:“江长史,你到底要做什么?这把金虹剑乃是圣人亲赐,不能送人。”
“平康坊天火杀人案,你帮忙查案!”
这才是江明远的真正意图。“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萧政将金虹剑挂在腰间,瞪着站在面前之人,“舅舅,你这逼人就范的方法和当年阿母逼我喝药如出一辙,不愧是江家人。求人办事还讲章法!”
江明远呵呵一笑,轻拍他的肩膀,“政儿,就一个小案子,近些日子平康坊街市杀人案,有五人被害,老百姓根本不接受天火杀人之说,你散值来雍州刺史府衙协助查案,只要抓住真凶,算你立功。”
“本世子很在乎这个功吗?”萧政低声叹息,轻吹一口气,“查案可以,待案子勘破,大将军府更换顺国公府匾额,到时太子己册封,烦请江长史将京城权贵统统请来观礼!”
“此事不难!”江明远笑着点头,“大将军府也该换上顺国公府的匾额。”
萧政应下此事,“明日本世子散值后定去雍州刺史府衙。”拉着江明远坐在木椅上,低声发问,“江长史,这五起街市杀人案,从案发地,到案发时辰,再到案发现场,这天下本没有鬼怪之说,凶手作案巧妙,此案极易造成百姓恐慌。需要他人极力配合,不知能否做到?”
“谁?在京城之中还有谁能安抚民心?”江明远满脸狐疑,低声问了一句。
“异良人!”萧政坚定地回答,“舅舅,异良人在兴安城消息灵通,天火杀人之说纯属无稽之谈,但异良人可在夜里排查可疑之人。”
江明远点着头,“此事我来协调,一旦异良人查到相应消息,定会及时告诉你。”从衣袖中掏出五份卷宗递给萧政,“这是我抄录的五起杀人案的详细卷宗,先看一看。明日可先去验尸,再去案发现场。”
萧政接过五份卷宗文书,低声说道,“以往查案,每个案子皆有关联;此次街市杀人案,五名受害者来自不同的行业,做着不一样的事,在平康坊东南西北西门不同地方被火球砸中,这一切都那么不合理,还真实地发生在平康坊。这背后涉及之人很难查到。”
江明远对此早己有了解,轻拍脑袋,低声叹息,“这就是此案最难的地方。五起案子,线索众多,无一条是有用的线索。你曾在颍州屡破奇案,此次定能抽丝剥茧勘破此奇案。”
“昨夜戌时我亲自看到第五起杀人案的场景,那名胡商死时不停地惨叫,当时街市上围观之人众多,如此场景令人恐慌!”萧政低声讲述着昨夜发生之事,“江长史,下次逼人就范换个方法。我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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