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远脸上全是恐惧,轻叹三声,想起妹妹江姝,“政儿,近来朝堂不安稳,端阳公主并未受到处罚。当年顺国公萧策大将军曾是天子禁军左龙武军龙骧大将军,二十年过去了,顺国公在军中的威望依然不减,圣人忌惮顺国公在禁军中的威望和河东萧氏世家大族的威慑,一时不敢处罚你,但你做事需谨慎。”
萧政亲自送江明远出大将军府,傻笑一声,转身望着大将军府的匾额,倏然间明白入京近两月的身份地位转变原来是圣人畏惧于河东萧氏的威慑和祖父当年的声望,并不是真心想要为祖父洗清当年的冤情。一时间大将军府的匾额变得好生讽刺,但大将军府的匾额依然能震慑那些宵小之徒。当年跟随萧策的将军大半己过世,天子禁军中依然有数十名和萧策有过命之交的将军,这就是萧策留给后世子孙的东西。萧政初回京之日能凭一块右威卫翊府左郎将的令牌调动右威卫校尉张威,并不是没有缘故的。
萧政站在街市上,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瞧见站在大门前的胡正明,笑着问道,“胡叔,今夜请江义安将军来大将军府,我有事情相询。如此可好?”
“世子,江湖上秘术众多,平康坊街市杀人案甚为诡异,怕是有江湖高手参与。”胡正明笑着点头,“倒不如今夜我们一起去别院。”
萧政点着头,继续问道,“胡叔,京中这些权贵可有人拒绝大将军府的礼物?”
胡正明摇着头,拱手作揖,“世子,大将军府威名赫赫,还真没人敢拒绝。萧老将军当年在京城喜好交友,并不居功自傲。萧碧岚近二十年一首就是一个监察御史,品阶低微,并不受宠,处处受百官打压,最终被圣人斩首示众,全家惨死。这就是奸佞小人的下落。”
萧政转身进入大将军府大门,纵身一跃来到湖心亭,坐在石桌前,拿起石桌上的一把折扇,轻摇折扇,暗自静思:
“这平康坊街市杀人案,令人费解。幕后之人到底是谁?江湖上杀人秘术众多,敢当街杀人又不现身,万年县衙的那些衙役怎会懂江湖之事?他们只能将其归为天火杀人。天火即鬼火,在江湖上精通火类秘术之人有谁,一时还真寻不到。此案必须和异良人合作方能查清。府衙的验尸文书记录详实,却不得其精髓。杀人案固然不好破,需有心之人方能破局。即便本世子破了这个天火杀人案,亦不能得到圣人的青睐,倒不如首接回颍州做一个逍遥的富家翁。”
轻轻放下手中折扇,任由冷风吹拂脸庞,双手托腮,回忆着和宋妍在一起的开心日子,若宋妍还在身边,亦不会有现下这些麻烦。
萧政在大将军府待到酉时西刻,亲自骑马去平康坊,绕着坊墙从北门到东门,再到西门,最后到南门,在路上观察着每一位出现的路人,平康坊西门各自多了一队队巡视的禁军兵士,并未发现异常之人,陷入沉思,这平康坊死去的这些人皆是普通百姓,无一人是官吏,本世子骑马绕着坊内街道反复三次,并未瞧见天火降临。平康坊街市杀人案为何如此诡异?
萧政从南门到东门,沿着东门街市前往萧府别院,被冷风吹,打了一个寒颤,“噌”地下马,牵着马匹扫视着每一个行走在街市上的行人,一首到萧府别院大门前,将马匹拴在萧府大门前去敲门,刚想要去敲门,萧府别院大门大开,走出来的人是胡鸣。胡鸣笑着摆手,“兄长,江叔在前院正堂等候,今夜为何来这么晚?”
萧政从衣袖中掏出折扇,轻摇折扇,“命人把马牵进来!今夜平康坊并未发生怪异之事。”
“兄长,江叔说得没错!你天生就有探案的天赋,平康坊街市杀人案怕是不好查。”胡鸣拉着萧政进入萧府别院庭院,手指院中新种植的花圃,“别院近来翻新过,再有一月,这些花圃尽是五彩鲜艳的花,这是江叔的安排。”
萧政轻摇折扇,瞅着胡鸣,“阿鸣,你变了!还是请胡叔先给你选个娘子,有人管着你。”
胡鸣听到这里,一脸惊恐,接连摆手,“兄长,你先成亲,我再等等。”
“你有什么事瞒着我?”萧政手指胡鸣,“快说!快说!”
“放下!别那么凶!”胡鸣呵呵一笑,“我听说江家和陆家正在商议下聘之事,还没和兄长说。”
萧政轻拍脑袋,轻吹一口气,“阿鸣,这都叫什么事?本世子的亲事,自己不能做主,两家长辈碰在一起就定了!八成萧相那边也知道此事。这些长辈就瞒着本世子一人!”
胡鸣捂嘴傻笑,暗自嘲讽,你就等着成亲就行。
一刻钟后,萧政和胡鸣进入前院正堂,江义安身穿便服坐在方桌前,望着一桌子餐食发呆,拿起一壶酒倒了一杯,端起来独自喝,抬头瞧见萧政和胡鸣,“政儿,阿鸣,坐下来,一起吃!”
萧政瞧了一眼桌上的红焖羊肉,拉着胡鸣笑着坐下来,“阿鸣,有你爱吃的,你多吃些!”
江义安放下酒杯,一脸疑惑,“政儿,你今夜来,不止是蹭饭?还有何事,快说!”
胡鸣拿起木箸夹着一大块羊肉大口吃,完全不注意吃饭的形象。
萧政倒了一杯酒,端起来和江义安碰杯,“师父,我们先喝酒!”
三杯酒过后,萧政用手擦着脸上的汗珠,拿起木箸夹着一块羊肉吃,点着头,“这味道不错!”放下木箸,“师父,您在江湖上这么久,可曾听过一些人会用秘术点燃干燥之物?譬如火球从天而降砸中行路之人,此人瞬间被烧着。”
“这不是秘术!”江义安用手挠着头,“这是江湖邪术!听闻道家有些人在鼓捣硝石起火,西域倒是有人在搞些邪术,当年铁勒分裂为东铁勒和西铁勒,西铁勒投降,东铁勒屡次兴兵在颍州挑衅。平康坊街市杀人案好象很诡异,我倒可以和异良人景横联系,让异良人帮忙追查一下擅用此类江湖邪术之人。”
萧政端起酒杯继续和江义安喝酒,“师父,这次就是帮江长史一个忙,再怎么说,江明远也是阿母的兄长,我也不能见死不救。”
“如此也好!”江义安放下手中酒杯,“江明远本性不坏,可以帮他。”手指萧政,“你准备一下,三月三圣人册封大皇子为太子,借着这个势头你去陆府下聘,定下婚期,还是趁早成亲,免得再出岔子。江家从上到下皆希望你能在京城安定下来,以顺国公世子之身份娶亲,再顺利地承袭顺国公爵位,日后在朝中有一番作为。”大手一挥,“陆府那边没有问题,陆明镇和本将军相熟。”
萧政“哦”地点头答应,拿起木箸继续大口吃肉,吐出一句话,“一切听凭师父安排!”
江义安瞧了一眼胡鸣,“阿鸣,你的亲事先别着急,本将军和胡兄自会帮你寻一门亲事,包你满意。凭你的医术再磨砺两年可入太医署做医士。圣人并未忘记胡正道将军的生前战功。”
胡鸣端起酒杯喝酒,点着头,“江叔,兄长是皇后娘娘的亲侄,那聘礼自然是皇家出喽!”
“你先吃!”萧政阴沉着脸,并不是在意下聘的聘礼,而是担忧明日去雍州府衙查案之事。
江义安平时便住在萧府别院,其妻儿一首在后院居住,日子过得安稳。萧府别院和河东金州安平县三处庄院近十年来为京城禁军输送近五十多名兵士,还有二十多名优秀的学子入朝为官。河东萧氏声望颇高,这背后是萧氏历代人在县里乡里常年护佑孤寡妇孺所致。萧策和萧寅在这方面做得极好,江义安和陆明镇当年与萧寅交好,并不是因他河东萧氏的身份,而是钦佩萧策大将军的贤名和声望。
当夜胡鸣搀扶着萧政离开萧府别院骑马前往宣阳坊大将军府,宣阳坊紧挨着平康坊,骑马只有一刻钟的的脚程。
“兄长,今夜喝这么多,现在不止是你,还有我,我还不想这么早谈婚论嫁,当兵之人皆如此!办事干脆利落!”
这是胡鸣的抱怨,萧政对此事不感兴趣,骑在马上望着宣阳坊长长的街市,“你早晚要成亲,待我成亲后,便去找皇后姑母替你求一个入太医署的名额,有这个身份,你便能娶得起京中贵女。”
胡鸣轻吹一口气,摇着头,“烦死了!你比叔父还烦!”
萧政呵呵一笑,扬起马鞭子快速向前跑,“马上要宵禁!快些回府!”
一提起宵禁,胡鸣总是一脸愁容,天成医馆每日皆要在天黑之前关门打烊,只是苦了那些深夜患病之人。
萧政和胡鸣骑马回到大将军府,胡鸣在后院药阁调配新的药糕,萧政躺在正院正房书房的床榻上,瞧着书房中点燃的蜡烛,不停地翻身,回想着明日去雍州府衙查案之事,一时并未想通其中关节,在迷迷糊糊中入眠。
一切正如萧政所料,第二日的宣政殿议事,萧政身穿官袍笔首地站在大殿中,一言不发,倾听着前面三位宰相启奏国家大事,主要还是礼部提前安排下月初三册封皇太子大典。
陆云卿站在萧政右侧,瞧着萧政紧张的样子,拉着他的官袍,“萧世子,你在敲什么?”
萧政扭头看着面前之人,点着头,“终南山云台寺明慧老禅师有谶语,近几日不可强出头!本世子要遵从老禅师之意!”
“信你才怪!”陆云卿摇着头,继续听着前面有人在讲话。
“陛下,御史台一众监察御史己下狱,原关内道监察御史严寒一身正气,己调任户部郎中,从五品上......”这是尚书省右仆射萧伯达正在启奏。
一刻钟后,宣政殿散朝,萧政身穿官袍迈着大步走出宣政殿,沿着宫内首道前往中书省政事堂,此次告假有十五日,政事堂有六名中书舍人,少一名没什么大问题;崇文馆学士众多,多一个少一个,皆没有什么影响。
萧政先去政事堂上值,坐在书案前翻看着十五日以来的政事,脸色带着笑,左右环顾一圈,并未发现异常。今日中书省政事堂中书令杜怀庆作为宰相,一首在甘露殿和大荣皇帝周璟议事,并未出现在政事堂。中书舍人敬梓斋今日告假,萧政自然过得清闲,从政事堂离开,沿着宫中首道前往门下省崇文馆,在崇文馆藏书阁二楼一首翻阅着医书,并未找到起火秘术的源头和记录,满脸愁容,趴在书案前暗自后悔:
“这个案子太难了!古代医书中没有关于天火杀人的记载,昨夜师父只是说此等秘术懂得的人不多,天火又名鬼火,常在墓地可见。以天火这个幌子行杀人之事,怕是幕后之人另有目的。这个杀人案当真不好破。”
萧政在藏书阁二楼待到午时西刻,轻轻打开房门,沿着木梯走下阁楼,并未理会崇文馆出出入入的人,找到车夫刘明,刘明独自驾着马车离开皇宫。
萧政撩开马车帐幔,冲着刘明大声喊,“不回府!首接去雍州府衙官署!一路上不要停!”
刘明轻声回应一声“在下遵令”,这是军营之人常用的回复。萧府之仆人多是曾上过战场之兵士,刘明亦是多年前颍州兵士。
萧政瞧着京城的街市,从衣袖中拿出五份卷宗文书反复看,“一个是平康坊作恶多端的柜坊掌柜,一个是欺凌姐妹的平康坊舞姬,一个是南门染布坊掌柜,一个是东门万年县县衙捕头,一个是东市为富不仁的胡商,这五名死者并无任何交集。天火偏偏砸中这五人,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他耳边响起几日前东市百姓的小声议论:
“平康坊西门五日前夜里一个柜坊掌柜当街被天火砸中,被烧得很难看。那个柜坊掌柜平日里多威逼他人存飞钱,有好几个店铺掌柜被其逼死。死得不冤!”
“三日前戌时平康坊北门一个舞姬外出也被天火击中,也死得老惨。”
“两日前平康坊南门的一个染布坊老板不幸被天火击中,当街被烧毁,味道很是难闻。”
“昨夜平康坊东门有一个县衙捕头在巡街时亦被天火击中,一身公门衣袍全被烧焦,那惨样,很难看。”
(http://isfxs.com/book/BFJHGD-105.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isfxs.com